自打那日之后,彩凤就再也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其余的婢女们更是战战兢兢,连一丝声音都不敢发出。 在这屋子里,一切都是寂静无声。 伺候她的婢女们动作麻利而轻柔,她们在一起,就像在演无声的皮影戏,偶尔不慎有什么物品掉落,一点细碎的响声,都能惊动尤晚秋的耳膜。 而在这个时候,那些婢女们就要跪下来请罪了。 跪下,磕头,一言不发,面无表情,若非眼神里还透着惊恐,几乎就像一堆木偶。 尤晚秋在这样的环境里不知过了几日,这地牢内布置虽好,但却没有日夜时辰之分,她只能靠着婢女熄灯,罩夜明珠的行为,来判断此时是白天,还算是黑夜。 尤晚秋一开始还想着不要牵连她们,故意不跟她们说话,假装自个儿也是个木头、哑巴。 但沉默了几日,她便怕了,她抓住彩凤的手,问她:“姐姐,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这是在哪儿?” 彩凤不回答她,只摇了摇头,在一片无声中,替她梳着发髻。 铜镜里映照出她的脸,容颜依旧,但眼神却木愣愣的,像一潭死水。 婢女们侍立在她身边,给彩凤递沾了桂花水的梳子,梳子梳过头发,声音是悉悉索索的,头发被挽起,发丝划过耳骨,会有像是微风一样的声音,被磨得比筷子还钝的簪子从盘子里被捻起,声音是金玉摩擦,步摇轻动时,声音清脆。 尤晚秋身边只有这些作为物的声音,作为人的声音皆是消失了,法,不讲体面,是金陵欢快的调子,像是一对有情人在对山歌,吴侬软语,情哥哥好妹妹的颠倒胡乱称呼。 听的婢女们耳根发红,彩凤心下惊惧。 晏景来的时候恰好是第七日。 他来的时候,要开锁。 这是尤晚秋最讨厌的时刻,每次那些婢女们换班,一个个人开锁,然后离开这里,又换了一批人进来。 她总是忍不住去想,她们都去哪里了?外头是什么风景?会有人跟她们说话么? 她们出去以后,就不用像是在这里这样沉默了吧…… 她好嫉妒…… 锁链相击声响起,尤晚秋的心也跟着砰砰直跳,她好想就这么逃出去。 但她逃不走,她的脚踝上也有着一道长长的金链,拖拽着金锁行走时那屈辱的声响已经被她习惯,只有零星被绊了一下时候,才会恍然想起,原来她还被束缚着。 尤晚秋有时候都觉得,或许她天生就戴着这枷锁,就长在这屋室里,听不见一点旁人的声音。 她用被子蒙着自个儿,双手捂着耳朵,掩耳盗铃般的假装听不见那些声音。 云纹皂靴踩在地毯上的声音几近于无,那些婢女们都离去了。 晏景看着她遮盖在厚厚被褥里的身影,薄唇紧抿,他坐到她床榻边,轻轻推了推她。 尤晚秋没有发出声音,她不动,也不哭,熟悉的虚假啜泣声没有传入他的耳内。 她像是跟以往他开看她时候一般,只是安静的睡过去了。 晏景又轻声叫她:“阿奴。” 是人在说话的声音! 尤晚秋不知该作何反应,她撑起身子,衿被顺着滑落下去。 晏景看到她在笑,眸子盈润晶莹,但看到是他的下一刻,她的那份笑意,却消失了。 尤晚秋盯着他瞧,他面上那道自眼尾划到下颌红痕被养得好了许多,已经结痂,不日就要褪去,连一点疤痕都不会留下。 就像她那日瞧见的他狼狈的模样,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尤晚秋咬唇,含恨看他,晏景避开她带着恨意的视线,凤眸落在她轻咬着的红唇上。 他极可恶,有恃无恐的对她道:“若是你不想我来,那我就走了。” 晏景说着,又理了理衣摆,凤眸彻底略过了她,他站起身来。 他要走了,这屋子里唯一可以跟她说话的人要走了…… 尤晚秋慌了神,她再顾不得眼前之人是谁。 她只扯着他的衣摆,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般,或许是她用的力气太大,晏景被她轻而易举的拽了回来,他离她更近了。 她此刻好乖巧,目光定定得看着他,此刻是真的心底眼底只有他了。 尤晚秋觉得自己好恨他,但身子却不由贴近了他,冰冷纤细的手指摸着晏景薄唇,划过边缘锋利的唇角,巡过弧度优雅明显的唇珠,她指尖抵在那里。 她没有眼泪时眸子也是盈润的,像清澈得不彻底的湖泊,里头倒映出他的身影。 “景和,别走,我求求你了,跟我多说几句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