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景那头在思索对策,尤晚秋这边却是暗潮汹涌。 婢女们在屋外愁眉苦脸的站成一排。 白鹭看着外头黑沉沉的天色,叹了口气:“哎,这日子过的,如今姑娘只要被人瞧着脸就要生气,便是侯爷也不例外,咱们这可怎么办啊。” 飞鸾斜她一眼,小声道:“你个没遮没拦的丫头,竟还敢说起姑娘的事情来了,是前日那番教训不够么?” 白鹭立即住了嘴,不敢再说。 其他婢女们也都是眼观鼻,鼻观心的安分模样。 只是神情都算不上好,自打尤晚秋生了病,她们在东院连笑意都不敢随意流露,毕竟主子病着,奴才们却笑模笑样的,实在不像话。 更何况如今形势不好,侯爷那里不知什么时候要跟她们算账,而姑娘这边,又自打那日起就再不愿在人前露出面容,就是御医来了,都只屏退众人,只撩开一点点帷帽。 明眼人瞧着,都能看出问题来,更何况她们这些日常在尤晚秋跟前伺候的婢女们了。 “咱们现下都被赶了出来,就连彩凤姐姐都被支开了。” 一个婢女看了一眼被关上的门,皱着眉道:“偏偏那一位还留在里头,恐怕……” 她暗指的那位,自然是杜鹃了,这婢女在院子里资历不高,是当初被杜鹃罚过的小丫鬟里的一员。 自打那日过后,私底下小丫鬟们跟杜鹃就划了派系,如今眼看着杜鹃要越过了彩凤,自然心中不安。 “若是她顶了彩凤姐姐的位置,那咱们可该如何是好。” 另一个婢女愁眉苦脸的。 麻雀是杜鹃那头的人,眼儿微微一转,没多话,但竖着耳朵听。 白鹭看了麻雀一眼,只低声道:“别在这节骨眼说这些,咱们只需伺候好姑娘就成,不至于做什么旁门左道。” 喜鹊一贯沉默,却用手肘顶了顶白鹭。 众人这才消停下来,连小声谈论都没了,一个个站在门口,跟府门口站岗的石狮子似的沉默。 屋内。 尤晚秋撩开帷帽外的轻纱,她的脸上红斑依旧触目惊心,就连始作俑者杜鹃看了,都慌了神。 她记着她没敢下那么多剂量,只是让姑娘起了些红斑,前两日甚至因为侯爷发怒,还停了手,不敢再轻举妄动。 怎么这些时日来,姑娘脸上的斑痕还是未消,反而愈演愈烈了? 若是日子久了,引起侯爷怀疑,难保不查到她身上来。 杜鹃惴惴不安,而尤晚秋则是抬起了她的脸:“你跟我生得真像。” 她指甲划过杜鹃下颌,眼神定定的,看得杜鹃后背发毛。 尤晚秋却又道:“你说若是我将你送过去,侯爷会不会一直念着我以前的模样?” 杜鹃讷讷道:“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尤晚秋恍若未闻,只自问自答道:“是了,他必然会想起,我如今脸已经毁了,他不再喜欢了,这些日子我戴着帷帽,他却问都不问,想来是上回他看到我的脸,彻底厌弃我了。” 她说着,捏着杜鹃下颌的手却愈发用力,肌肤泛出红来,尤晚秋看着杜鹃发红的脸,吃吃的笑。 杜鹃毛骨悚然,她回忆起一开始见着尤晚秋时,她发现自个儿被锁链拘住,不断撕扯锁链,甚至不惜自残的模样来。 杜鹃一直记得,这个被侯爷不知从哪里带来的姑娘,其实是有些痴的。 只是这些日子她认了命跟着侯爷,日子好过之后,才变得如同常人起来。 如今尤晚秋露出这副模样,那抵在杜鹃下颌跟面皮交界处的指甲划过她的脸,让她直接发起了抖。 杜鹃甚至怀疑尤晚秋要扒下她的脸皮。 好在下一刻,尤晚秋便看够了她惊惧窘迫的姿态,她放开了手,对着杜鹃道:“我原先本不打算举荐你上去,因为你瞧着太有野心,也太过殷勤。” 杜鹃深吸了两口气。 果然,她之前的感受不是错觉,若不是因为如此,杜鹃也不敢对尤晚秋下手了。 “但现在我的脸彻底毁了,侯爷见着之后,已是对我厌弃。” 尤晚秋苦笑一声:“而彩凤姐姐也不愿帮我。” “眼下只有你,我知道你想取代我的位置,也知晓你有野心。” 杜鹃看向尤晚秋,只见她眼神冰冷,忍不住跪下磕头,急忙道:“姑娘冤枉奴婢了,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她一连磕了好几个头,尤晚秋却只冷笑一声:“别装模作样了,若是你磕坏了脸,我就得去找旁人了。” 杜鹃一听此言,立刻停了动作。 尤晚秋蹲下身去,瞧着她额头淡淡的淤青,只道:“别伤了脸,毕竟你如今对我而言,唯一的价值就是你这张跟我生得有几分相似的容颜了。” 杜鹃呼吸屏住,她看着尤晚秋漠然的眼神,忽然明白。 原来她是想让自己去做她的替身。 因为姑娘觉得她脸毁了,惹了侯爷厌弃,所以想将跟她容貌相似的她献上去,好让侯爷能时常想起她完好时的面容。 杜鹃心下发笑,只觉得尤晚秋果真如她想的那般蠢笨,爱钻牛角尖,如今更是神智都不清醒了。 她看着尤晚秋那生着红斑的脸,跟她执拗又悲哀的神情,以及她将她当作替身的目的,莫名油然的生出一种野心来。 若是替身取代了原本的主子,真正成了侯爷的心上人,这岂不是一种讽刺? 但面上,她还是做出了恭敬甚至恐惧的神情来,只道:“奴婢不敢……” 尤晚秋颦眉,很是不满:“你有什么不敢的?难道你不想去伺候侯爷么?” 她是想伺候侯爷,但她可不甘心只做一个替身。 杜鹃心下反叛,却惶惶不安道:“奴婢不敢顶替姑娘的身份,姑娘是奴婢的主子,侯爷让奴婢好生伺候您,日后便是奴婢被姑娘举荐上去,那也还是伺候姑娘的奴才……” 她话说的好没出息,引得尤晚秋生了笑意:“好了,犯不着你这般对我表忠心,你只要知晓自个儿的位置就成了。” 杜鹃看着尤晚秋的面容。 姑娘如今笑起来再没有之前那般美貌了,如今她们二人若是站在一块,彩凤姐姐必然说不出她比不上她这种话。 杜鹃眼中生出怜悯,怪不得她在侯爷跟前再不敢摘下帷帽,若是她容貌损毁成这般模样,必然也要丛生自卑。 但她又暗下了决心。 杜鹃想,只要等她获了宠,而姑娘不再受侯爷重视。 那时候她一定要下手,彻底毁了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