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啊!” 清晨,小南王府,人们方从美梦中醒来,便听得两声尖锐的惊叫自别院响起。 府门口 魏镜和谭齐从外边回来,碰上同样准备进门的小南王,三人皆是一脸诧异。 “蒙觉才回来?” 小南王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点头,疲惫道 “是啊,昨夜不知为何,营里的马厩突然全部坍塌,新来的兵仔去救马,反而搞得自己一身伤,我到的时候,马和人都受伤不少。” 魏镜有些惊讶。 “有这事?现下都处理好了?” 小南王点头,拍拍他的肩,示意他们边回屋边说。 “嗯,我休整一下待会儿回去好好查查,” 小南王一顿,想到什么。 “哦,对了,高护卫也去帮忙了,这会儿应该在街边吃早茶,回来后你让他好好休息,顺便代我向他道声谢。” 魏镜点头,小南王看他一眼,又睨了睨跟在身后的谭齐。 “话说,你们昨晚上哪去了?看样子也才刚回来。” 魏镜和她对视一眼,动了动唇,正要回答,魏书悦慌慌张张跑出来。 “哥,哥,你快,快去看看嫂嫂,三嫂她——” 魏书悦见着魏镜便抓了他的衣袖,满脸恐惧,哆哆嗦嗦说。 魏镜一听到闻昭,还没等魏书悦讲完,眉间一紧,严肃问 “昭儿怎么了?” 魏书悦拉着他,表情变得复杂,一手捂着胸口,失声道 “三嫂她——鬼上身了!” 魏镜一震,他皱着眉,挥开魏书悦,大步朝别院走去。 此时院里围了些兵士,凑热闹的仆人被拦在院外,魏镜走进院子的时候,众人皆以异样的眼神看向他。 守卫见是他,行了礼,退至一旁。魏镜跨了门阶,入到内院,看到眼前景象,心头不由一紧,此刻寝房房门紧闭,祁姝和小兰趴在门口,正对房内哭喊着 “小姐,你别这样,咱们找大夫看看!小姐,” “小姐,你把门打开,不是什么大事,啊,祁姝这就去找大夫,王爷一会儿就回来了,一定没事的!” 房内安静片刻,而后慌乱的哭声响起。 “不不,不能让魏镜见我这副模样,怎么能让他看到!” “祁姝,祁姝,我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我要怎么办啊?” 房内闻昭带着哭腔,缩在床边,无助道。 魏镜迅步来到门前,祁姝小兰看到他,喜出望外,俩人松了口气,擦擦眼泪准备行礼,魏镜阻止她们,直接问 “发生什么事了?” 俩人脸色一暗,回到之前的模样,祁姝咬唇正准备回复,房内,闻昭忽然叫了一声。 “魏,魏镜?是不是魏镜回来了?” “啊,怎么办,怎么办,他绝不能见到我这副模样!” 房内传来一阵响动,魏镜蹙着眉,敲了敲门,尽量放柔声音。 “昭儿,是我,我回来了,你把门打开。” 房内安静片刻,魏镜只听得“哐啷”一声,女人吸气的声音传来。 魏镜耐着性子,温声。 “昭儿,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让我进去看看,我们一起解决好不好?” 此刻闻昭整个人已经埋进被子里,她捂着耳朵,像是神志不清般,嘴里念叨。 “不要,不可能,这不是我,我一定是在做梦……” 昨夜的怪事,让她深深感到害怕,今早她在祁姝小兰等人惊恐的目光下,见证了自己的脸,简直让她作呕,她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丑的人! 她简直不能相信镜子里爬满蛆虫筋络毕现,皮肤皱巴的人是自己,可是无论她怎么擦洗,怎么拍打,这就是她的脸!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昨夜的事像梦一样,却真实得令她想死! 意识到自己被人陷害了,可她没办法冷静下来,从小到大,她最在意的事不过如此! 她现在连见人的勇气都没了! 闻昭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魏镜已经等不急了,他挥退两个丫头,抬腿,朝门上使劲一踹,门应声而开。 见到房内景象魏镜愣住了,房中一派狼藉,碎片满地,桌凳倒成一片。房侧,梳妆台上,脂粉撒了一台面,往上,铜镜被一件衣物盖住,露出一块镜面,赫然是被划花了的痕迹。距梳妆台不远处的木床,帷幔垂着,床上隐约见一个拱起的“小丘”。 魏镜抿了抿唇,抬腿朝床边走去,来到床前,他垂眸,表情严肃,凝视抖动的“山丘”片刻,抬手,掀开帷幔。 “昭儿,” “啊,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快走开,你会被我吓到的,我不要被你看到我现在这副鬼样儿!” 闻昭紧攥被角,带了哭音阻止魏镜靠近。 魏镜站在床前,他安静的俯视着身下,闻昭的哭音压抑破碎,他曾听过她哭过几次,撕心裂肺的,号啕大哭的,小声抽泣的皆有,唯独这次,她克制着声音,浑身都在颤抖,像是用了很大力气控制。 他说不上来自己现下是什么心情,他内心深处似乎在害怕着,这种害怕,是对即将面临的不详之事的预测。 魏镜忽然觉得呼吸有点困难,他微吸了口气,动了动手指,注视着拱起的“山丘”,眉间是决绝。 身上一动,闻昭顿觉头顶一阵凉风略过,意识到什么,她慌张将头移向枕边,魏镜动作更快,他坐在床边,直接用手扣住了闻昭,趁她怔愣之际,将她扳向自己。 两人对视的瞬间,魏镜险些晕倒,他望着闻昭的脸,只觉头顶嗡嗡作响,胸前杵着一口气差点呼吸不上来。而闻昭,在魏镜看向自己的时候,她但愿已经死了。 这样大的冲击,泪滴在魏镜手背,烫的他心间都在痛! 那样的筋络,他在上祀日见过一次,闻昭的身份,连长老他都隐瞒着。 他自以为滴水不漏,闻昭却接二连三在他眼皮底下出事,想来,是他迟钝,闻昭一直随身携带元器,这样大的纰漏,怕是早被人盯上! 魏镜眼神冰冷,指骨发白,闻昭见他这般神色,心凉至谷底,她挣开桎梏,坐起,看着他,语气艰难。 “你,是不是也——” 她话没说完,魏镜抱住她,闻昭一愣,只听。 “昭儿不要害怕,这只是敌人的障眼法,我们会有办法解决,昭儿很快就能康复,只是,找到医治方法前,昭儿需要忍耐些日子,切勿自暴自弃啊,” “你相信我。” 魏镜最后坚定道。 闻昭僵硬片刻,她在心底抗拒被人靠近这样丑陋的自己,魏镜的话给了她安慰,她慢慢镇定下来,良久,轻声回应。 “嗯,我相信你。” …… 待闻昭睡下,魏镜出了房门,小南王魏书悦和两个丫头聚在门外,见他出来,纷纷上前,满是担忧。 小南王上前,询问情况。 “怎么样?” 魏镜摇头,轻声。 “去书房说,” 他侧身,对祁姝和小兰吩咐。 “这些天还劳烦你们费心看顾昭儿,她刚睡下,屋里晚些时候收拾吧,我和蒙觉出去片刻,有事通知我们。” 祁姝小兰深感惶恐,连连点头,祁姝红着眼眶,跪了下来。 “都是奴婢失职,没有保护好小姐,待小姐恢复,奴但凭爷责罚!” 小兰也跪一旁,哆哆嗦嗦,吧嗒吧嗒掉眼泪,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魏镜摇头,摆手。 “不是你们的错,起来吧,好好照顾她,闻昭需要你们。” 魏镜说完,冷眸扫向院中,他望了假山池片刻,转向小南王。 “蒙觉,走吧。” 小南王点了点头,谭齐和魏书悦欲跟过去,魏镜阻止他们。 “书悦,你留下和祁姝他们轮流照顾你嫂嫂,谭齐,昨晚的事,你现在立刻好好查查,日落前,我要听到结果。” “是!” …… 小南王府书房。 “闻昭她——岐王妃她到底怎么了?” “蒙觉,” 魏镜望向窗外,唤小南王。 “你相信,世上真的存在邪术吗?” 小南王诧异,这没头没尾的话不像是魏镜能讲出来的。 她摇摇头,正要回他,却听,魏镜轻声吐出几个字。 “昭儿她,中了蛊毒。” 小南王更加惊讶了,她没亲眼看见闻昭的状况,但魏镜说的这么笃定,那就是八九不离十了。 她张了张嘴,惊疑 “我昨晚离开时岐王妃还好好的,怎么一夜之间——” 她一顿,大脑飞快运转,电光火石间,她想通了什么,而魏镜早在见到闻昭时便想到了,他轻微点头,哑声。 “昨夜马场坍塌并非偶然,” “有人调虎离山!我们都中计了!” 小南王懊恼地拍了拍大腿接道,她看向魏镜,咬牙切切。 “这些人真是好胆量,敢三番两次在我府上挑衅!” 她说着握了拳头,恨声。 “敬一君,这事我蒙觉管定了!不揪出此等小人,我愧对师祖!愧对南越!愧对天朝!” 她停下,歉疚 “说来我实在对不住你们,我邀请你们住在府上,却没能保护好你们的人,连累天朝的武士门,让岐王妃受到这样大的伤害,敬一君,我——” “蒙觉,这不是你的错,无论我们住在何处,他们一样会出手,你不用自责。” 魏镜宽慰道。 小南王沉默片刻,她明白现在懊悔并不能挽回什么,眼下救治闻昭才是当务之急。 她呼出口气,想了想,说 “目前,南越早在先王妃去世后便禁了私蛊,不过民间还是有学制蛊的世家,应该能知道解蛊毒的办法,我正好认识两个巫医,现在立刻派人请她们过来。” 小南王说着就要唤人,魏镜叫住她。 “蒙觉,闻昭中的蛊毒,除了师祖,恐怕只有施蛊的人知道解法,” “啊——那是为何?” 小南王表情凝住,皱了眉问。 “因为,化弋之蛊,除了蟒川,大概只有诏国能解,” 魏镜一顿,这次没有隐瞒,他轻声说。 “闻昭,是弋族后人。” 小南王眼睛瞪的更大了,她生于战乱,长于西夷交战地,和魏镜同岁,却比魏镜更了解前朝祸事。 当年大兴覆灭,天朝收复失地,击北翟,征西南,除高后,灭其族,弋族绝灭乃封其迹,焚其器,‘弋’从此消匿于中土,如果闻昭是弋族后人—— 她眼神一闪,更直接道 “敬一君你说解蛊毒非诏国蟒川不可,求诏国自然行不通,那便只有蟒川了,那些人打的蟒川的主意!” 魏镜点头。 “是,他们从一开始便是奔着蟒川。” 小南王却接着道。 “他们知道你一定会救王妃,蟒川大门将再次为你而开,他们便可趁虚而入,另一方面,长老若解蛊毒,闻昭的身份必然被识破,到时候天启陛下也将知道她乃弋族后人,敬一君,他们设了好大的一个陷阱,一箭双雕,无论你怎么做,都将万劫不复。” 小南王担忧也在提醒她的挚友。 魏镜没说话,他盯着桌案上摊开的还未来得及归还的虎岩山舆图,良久,他冷冷道。 “我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这次,我绝不给他们机会。” 小南王一怔,她讶异问 “你知道那些人是谁了?” 魏镜冷笑,眸底泛着寒光,他看向小南王,启唇。 “他们蛰伏这么久,该现形了,我倒要看看,只凭一把匕首,造弄出如此多事端的是何方神圣!” 小南王嗅出一股杀气,她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魏镜很少有这么狠决的一面,他平时算得上是个很讲究斯文的人,除非必要,很难有人值得他亲自动手。 小南王回神,看着魏镜,真挚问 “那接下来你要如何做?我需要做些什么?” 魏镜望了眼门的方向,他招了招手,小南王附耳上前。 半个时辰后。 “禀大人,岐王妃此病症,世所罕见,非我等所能医治,望大人恕罪!” 两个中年妇人说着,跪在地上,以头置地。 房内一派死寂,魏镜坐在床边,望着仆跪在地的妇人们,眼神肃杀。 “那按你们的意思,本王的王妃是注定不能救治了?” 俩巫医闻言,身形一颤,俩人惶恐道 “能治!能治!只是我等力所不及,此病怕只有贵朝神医可治。” 魏镜一滞,沉声。 “神医,你们是指——王神医?” 俩巫医点头,其中年长一位说。 “正是,神君乃医仙关门弟子,医术高明,有妙手回春之能,定能解王妃体毒。” 听到有救,魏书悦祁姝三人皆是松了口气,魏书悦迫不及待。 “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回去找神医,嫂嫂也能早日康复。” 魏镜沉思片刻,点头。 “后日处理完一切事宜我们便启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