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山间微凉,石门寨今晚却比昨夜热闹。山间有贵客到访,作为寨中主人自然要好好款待。然而这客人却不是很满意主人的安排,甚至有些生气,你听 “我不是告诉过你们,低调行事么?” 寨主人躺在石床上,衣服松松垮垮系着,手里抱着个酒坛,嘴角还有残留的酒汁。闻言,倒也不恼,放下酒坛,从床上坐起 “何必生这么大气,兄弟们这不是许久未见你,才如此热情,你不喜欢,我叫他们将酒宴撤了便好。” 说着对着门外唤 “大勇!” 门被推开,叫大勇的壮汉走了进来,对着二位抬手算是行礼,看向坐在石床的人 “大哥,有何吩咐?” 那人正了正衣襟,指指门外 “你让他们把东西都撤了,公子说要低调行事,都该干嘛干嘛,动静小点儿!” “是!” 不过片刻,外边便恢复安静,那人抱起酒坛,饮了一口,看看脸色阴沉的公子,开心地笑了笑 “都按照您的吩咐办了,您也别不高兴了。” 看着那人吊儿郎当的模样,公子冷笑 “废话少说,说点正事吧。” 那人饮酒的手一顿,放下酒坛,打了个嗝 “您是说那姑娘?” “我记得我交代过你,吓唬吓唬她,别弄出人命吧?她现在怎么样了?” 那人系紧衣袍,站了起来 “有些冷了,容我穿个外衣先。” 公子默默看着他不紧不慢着衣,眼中尽是阴霾,要不是看在他还有用的份上,他早就—— “她自然活着,只是不知有没有被吓坏。您也知道,山里的兄弟都是粗汉子,血气方刚的,手下也没个轻重,也不知那姑娘受不受得了。” “你!” 一口怒气憋在胸口,脑中不断提醒自己,此人还有大用!此人还有大用!成大事者,忍人之所能不忍,大不了以后多补偿她…… 深吸一口气 “你现在赶紧派人把她放了,送下山!” 那人有些错愕 “您不会不知道山下发生了什么吧?这时候送下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声东击西,这种事还用我教么?” 那人双手抱胸,冷哼 “说的倒轻巧,不是你的人自然不心疼。” “你说什么?” “害,您的命令小人哪敢不从,人一会儿就放,只是眼下,您不应该更关心关心那批货?那些东西被查出来,到时候就算小人口风再紧,也难免那些人发现些蛛丝马迹,然后查到您身上,你说呢,大王子?” 赵骥眯起眼,看向他的目光已经有了杀意,却忍着,笑着点头 “你倒是思虑周全,只是那东西卖主有变,” “不不不,您可能搞错了,我不是说那些茶叶,而是——” “你竟然看了!” “这不上次下大雨吗,那山塌了一角,我怕砸坏您的东西,便将他们移了个位,” 他话还没讲完,便听赵骥咬牙切齿问 “你移哪儿了?” “额,小人住的——” 赵骥根本没耐心听他再讲下去,倏然转身,打开门,大阔步走了出去,那人看着他的背影,冷冷一笑,跟了上去…… 夜黑风高,树林草丛,魏镜一行人匍匐在石门寨附近,全神贯注观察对面动静。约莫一炷香后。一声轻哨,石门缓缓升起,谭齐走了出来,对着树丛招手。魏镜一行人快速走过去,进入石门,谭齐递上衣服,魏镜边套边问 “如何?” “一切准备就绪,外围的人皆被我们拿下,寨中防守严密,等一会儿交班时我等混入,再另行筹算。” 魏镜束紧腰带,系好发带,看着前方,低声 “到时,见机行事。” 一刻钟后 “我真是看不惯他对你呼来喝去的样子,他算老几,若不是城中贵人扶持,他能骑在我们哥几个头上拉屎!” 大汉红着脸,粗声吼着,走在他前头的正是之前被唤作大勇的壮汉,默默听着弟弟小勇一路骂骂咧咧半天,终于忍不住出声 “老二,骂了这么久也该消停消停了,怎么嗓门还越来越大呢?” “哥哥,我这不是为你不平么!” 闻言,大勇停住步伐,回头睨他,想了想,忍住到嘴怼他的话,走到他身边,勾住他的肩 “哎呦,我的傻弟弟,哥哥谢过你了。哥哥自己都不气,你倒是个炮仗,一点就炸。这事,都是我甘愿的,俗话说,那什么来着,成大事,不拘小节,你以后少说几句。” “少说几句?呵,我不说,今天你给他端茶倒水,明天你是不是就该给他端屎盆子,洗脚了!我看他就是故意的!” “行了行了,我看你是这几个月憋久了,来,听说昨日他们抓了俩混进山里的姑娘,我们去审审,顺便~” 大勇笑容逐渐猥琐,二勇听此,愣了一下,平息怒气,也不发牢骚了,两眼放光 “真的?老子三个多月没看见女人了,之前抓的那个还不能动,今晚可要过一把瘾!” 两大汉前脚刚走,身后有人迅速跟上,谭齐看着被折断的树枝,望向大汉走的方向,摇摇头…… 石门寨,东南角 闻昭萧衡使出浑身解数,怎奈贼人实在狡猾,他们绑的哪里是结?分明是上的锁呀!就在闻昭用牙齿和绳作战时,门外一阵嘈杂,紧接着,一个略为粗犷的声音响起 “打开。” 只一瞬,耀目烛光盈满屋,十多个带刀大汉闯入,分两行站在闻昭身边,为首的两个举着蜡烛,身后跟着两个高大的男人。 闻昭瞪圆眼,看向来人,牙齿依旧紧紧咬在萧衡手腕的绳结上。 “大哥,二哥,就是他们了。” 俩人插好蜡烛,退到一边,指着闻昭和萧衡,一脸谄媚。 大勇点头,走到闻昭跟前,居高临下看着她。 女人手脚被缚住,扑在躺着的男人背上,咬着麻绳,呆愣地看着他,脸上满是脏污,头发蓬松凌乱,看着十分狼狈。大勇皱了皱粗密的眉毛,蹲了下去,看着闻昭,不甚客气 “松口,抬起头来让爷看看。” 闻昭眼珠一转,疑心自己是不是太想魏镜了,这人进来的时候,她还以为是魏镜来救她了…… 正想着,下巴上一股冰凉袭来,大勇抬起她的脸,仔细看了看,除了脏污好像没什么大碍。放下心来,准备扶她起来,却惊觉有一股杀意自脚下传来,下意识低头,看见一张滑稽又怪异,准确来说,在这不甚明亮的房中显得有些可怖的脸。一滞,大勇身子向后仰了仰,打量那人片刻,回神,临时改变主意,起身,对跟前俩人道 “给他们松绑。” 那俩人一滞 “可是,大哥,您不是要审他们么,现在就给她们松绑,会不会,” 二勇瞪说话人一眼 “让你做你就去,怎么,我们这么多人还怕这俩丫,娘们!” 见二哥发怒,那人不敢再说,叫了伙伴麻溜去拆绳。 闻昭默默任他们动作,等待出手时机。哪知半炷香的时间过去了,那俩人拆得满头大汗,愣是没把绳给拆开。二勇看不下去,一脚把他们踢开 “我来,没用的东西!” 说着拔出刀,对着闻昭脚下一挑一划,绳子被划开,闻昭动了动麻木的脚,在二勇准备去她身后来第二刀的时候跳了起来。众人大惊,几个大汉迅速持刀跑到大勇跟前,护住他 “大哥,不得了,这个女人会武功!” 闻昭有些傻眼,她是不是这两天给饿糊涂了,怎么这么快就给暴露了?扫一眼那群人,闻昭心一横,既然如此,那就速战速决吧。 大吼一声,想要挣开手上的麻绳,哪知用了半身力气,那东西依旧纹丝不动。 这就有点尴尬了。 闻昭心有慽慽,抬头看向对面的人,意外看到大勇抬手扶额,那表情甚至有点恨铁不成钢是怎么回事? 愣怔际,大勇挥退挡在他身前的人,走到闻昭跟前。闻昭看着他逼近,只觉身下一轻,便被抱起,忍不住惊呼 “你要干什么?” 男人邪邪一笑,语气轻佻 “当然是好好审你,爷还没试过性子烈的呢。” 闻昭脸一红,给气的,晃动身子,怒骂 “我呸!你个人面兽心,厚颜无耻,卑鄙小人!识相的话快点放了姑奶奶,不然一会儿我相公到了,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大勇抱紧她,笑容愈深,脸靠她更近,欲吓唬她,忽觉脚下一沉,低头,却见那张莫名可怖的脸枕在他的鞋上,蹭着他,眨着眼 “大哥,您放了她吧,妾身愿代她服侍您。” 呵呵,敢欺负老子心上人,一会儿叫你好看! 大勇看着他的脸,眼角抽搐,好一会儿,回头 “二弟,这个就留给你吧。” 二勇强忍心中不适,走上前,拉起萧衡,配合道 “来,让哥哥好好疼你。” 萧衡不乐意了,在二勇怀里一通倒腾,掐着嗓子,对着大勇破口大骂 “你是不是眼睛有毛病,放着我这么个清清白白的大美人不要,喜欢人有夫之妇!算什么男人!” 闻昭…… 这也是个狠人呐。 正在萧衡骂骂咧咧际,门外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那些大汉立刻机谨起来,纷纷握紧刀把。大勇微微勾唇,却道 “是我叫的人,你们也一并去外面候着,别坏了爷的好事。” 那些人拿起的刀又放下,望着大勇的背影,一脸困惑,又不敢多问什么,转身向外走去。 闻昭看着大勇那诡异的笑,心下一动,低唤 “相公。” 未经思考,几乎是下意识的 “嗯。” 闻昭一激动往他怀里钻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那人叹了口气,放下她,抬手扒开黏在她脸上的头发,声音低沉 “我应该早点找到你的。” 萧衡正在二勇刀下挣扎,听见门外几声异动,又闻魏镜声音,一怔,回头看见相拥的二人,再看向二勇 “你们——” 谭齐将他手上的绳索劈开,不看他的脸 “我们来救你了,你快点把自己整回来吧,看着可真别扭!真难为你想这一出。” 萧衡…… 想到刚刚说的那些话,脸一红,终于有些难为情,嘴上却道 “大丈夫能屈能伸,我这也是形势所迫。” 说完迅速跑到角落整理自己。 魏镜替闻昭松开麻绳,看着她手腕的红痕,一滞,再次上下打量她 “还有没有哪里受伤?” 闻昭摇摇头 “他们对我还算客气,只是不知道书悦怎么样了。” 说话间,外面响动已经平息,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大人,匪徒二十余已除,鸣镝已发,寨东寨南暂时被控制。” 魏镜还没说什么,萧衡便冲到那人跟前,急冲冲道 “既然这样,那还等什么,快带我去救八公主!” 说着就要带人走,谭齐赶忙拉住他,皱眉 “我们还不清楚八公主被关于何处,眼下只有寨北和寨西没有搜过,那里防守严密,是匪徒活动的重要所在,你切莫冲动行事,坏了计策。” 萧衡按耐住心底的冲动,镇定下来,魏镜这才吩咐 “谭齐,你带他去寨西,我和昭儿去寨北,另留一些人去寨口接应蒙觉,务必把书悦安全带出。”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