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已大亮，宋年终于有些困意睡了过去，程冉眯了一小会儿，到六点的时候自然醒，悄悄换了身运动服去晨跑。 同样每天晨跑的还有陆正昀；他们之前遇见过几次，所以今天再次相遇，陆正昀下意识以为是巧合，只是这次程冉就在路边走来走去，等他近了才停下来。 陆正昀反应过来，这是在等他呢。 天上厚厚的一层云雾，罩着山头微凉。如果不熟悉山中的景色变换可能会误以为今天是个阴天，但陆正昀在这住了很多年，他认识这样的天气，太阳只是藏得比较深，还需要积攒一定的时间才有足够的能量冲破云层，吹散云雾，让光再次透出来。 他和程冉走在山路上。两个人都不太熟悉，两个人对自己不太熟悉的人反应也都很淡，他们一个走在路左边，一个走在路右边。 程冉开口：“我一直想走之前找机会跟你聊聊。” 他们能聊的，也没几个话题。陆正昀已经有所预感，但还是没预料到程冉直接问了出来：“你是不是喜欢我妹妹？” 三秒后，陆正昀回：“明显吗？” “挺明显的，不过对她，可能还不够。她对这种事一向反应比较迟钝。” “如果我直白一点，你反对？” “男欢女爱，正常现象，我有什么好反对的。只不过作为姐姐，还是想先替她把把关，问你几个问题。” 陆正昀：“请问。” 程冉：“之前交过几个女朋友？” 陆正昀：“两个。” 程冉：“为什么分手？” 陆正昀：“第一任是在国外留学时交的，毕业的时候我想留在伦敦，她要回国，两个人没谈拢，分了；第二任是在国外工作时交的，我们两个一起回国打算创业的，结果云州家里发生了点事儿，我留在了云州，她在北城，也没谈拢，分了。” “怎么分的原因都是异地？” 确实也是。 程冉：“那你得知道，她大概率最后也是要回秀城的。” “知道。” “知道后还会想直接点吗？” “我已经含蓄挺久了。” 程冉：“如果你们在一起了，大概率三种结局，你跟她去秀城；或者她跟你在云州；又或者你们短暂地在一起，然后各奔东西。” “这么看能在一起的概率是2\/3。” “不，1\/3，鉴于你和前面两任分开的原因，你跟她去秀城的机率几乎为零。” 陆正昀：“你想说什么？” 程冉：“我并不怎么看好你们的结局，但——不妨碍我希望你们俩在一起，谈谈感情，交个朋友。喜欢上一个人太不容易了，尤其是你们这样的年纪，能够走一段路也是缘分，若你真的喜欢她，希望你能好好珍惜，不要留下遗憾。” 陆正昀静静听着。 程冉：“和你认识虽然没多久，但看对长辈很孝顺，人品应该不差。我想我可以放手让她试一试。可如果有一天你不喜欢她，希望你好好跟她说，也跟我说，我会来接她回家的。” “你好像笃定我会先放弃她一样，也许是她不喜欢我呢？” “她如果真喜欢上了，会喜欢很久。” “我如果喜欢一个人，也会喜欢很久。” “哦，那你之前两位女朋友交往了多久？” 陆正昀：“不一样，分手是她们先提出的。” 程冉：“她们提了，你同意了，然后就不喜欢她们了？” 这个问题陆正昀答不上来。虽然分的时候确实难过了一阵子，但时间流逝，慢慢也就好了。 程冉：“过去的事我管不着，你只记得我的话，我希望你们好聚，但若散，也请好散。” 两个人一前一后回了览山居。金黄色的阳光冒出来了，让云朵分成了鳞次栉比的一小块一小块。宋年已经起床，顶着个黑眼圈在楼下望天。 陆正昀先进来的，两个人视线对上，画面有点眼熟。几秒后，宋年没顶住，眼睛动了动，移开视线。 陆正昀嘴角微勾：“在干嘛？” 宋年：“思考人生。” “需要人陪着吗？” “大概不用。” “那……我先上去洗漱？” “嗯。” 陆正昀很快消失在楼梯口。没多久，程冉也回来了。 宋年帮程冉收拾回去的行李时，在她包里塞了一本日记本。 程冉翻了翻，有文字，还有洗出来的照片，每一页都有自己的色彩，都是宋年来云州之后记下的点点滴滴。 “送我做什么？你自己留着。” “我已经有第二本了，很快能再写满，这本就送给你保存，想我的时候看看。” 程冉抚摸着里面的文字，到底还是收下了。 离开前，她和览山居的长辈们都告了别，阿婆准备了好多路上吃的，卉姨叮嘱她下次再来玩儿。程冉把他们的祝福和心意都一一收下。 到了高铁站，两姐妹又抱着惜别了很久。陆正昀就在旁边守着，看着人潮来来往往。 终于，程冉轻轻拍了拍宋年的背：“好好的。” 宋年：“我们都好好的。” 程冉带着她的行李过了安检，再回头看，宋年还在挥着手跟她告别。 程冉走后，宋年也准备打包行李下山去。卉姨却告诉她，程冉临走前，给她续了三个月的房费。宋年愣住。 “她说山上的环境好，适合休养。让你身体都好了再下山去。” 卉姨以为程冉说的是宋年身体上的伤，宋年知道并不是，她盲目地点点头，等卉姨走了，房门关上了，她一个人靠在窗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火车上的程冉，翻着看宋年的日记本。里面有一张她在公司楼下等宋年的照片，还有一段这样的文字： “今天的幸福，是从电梯出来走到门口的时候，一眼看见我姐站在不远处的那棵桂花树下等我；她一向没什么表情，但在发现我的那一刻却笑得很灿烂。我已经很多年没见她这样笑过了。这世上，除了妈妈，我最喜欢我姐了；希望世上所有的美好，都能降临在她身上，一次又一次，反反复复。” 之后很久的时间里，程冉都看向窗外，没有任何动作，直到她的手机响了。是袁捷的来电。 “喂，冉姐。” “嗯。” “走了吗？” “在火车上。” 袁捷：“我是想跟你说说昨晚的事儿。一大早她家里来人把她保释出去了，交了罚金。” 程冉：“料到了。” 袁捷：“她男朋友也来了。” 程冉：“那这画面有点精彩呀。” 袁捷：“新闻估计也就这两天了，现场拍到的人还挺多，压是压不住了。” “嗯。” 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 袁捷还是问出了口：“你是不是，来云州之前就计划好了一切？” 程冉轻笑：“你想多了。我说是巧合，你信吗？来之前我确实花了点时间调查，来了后也跟了她几天。但如果不是她自己行为不端，我怎么能这么快抓到把柄。当然，我确实做这个经验比较丰富。” 袁捷：“他们在云州势力庞大，万一查出来是你打的报警电话怎么办？” 程冉：“先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袁捷：“这么自信？” 程冉：“侦察和反侦察干了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干的。” 袁捷：“我算是知道了，宋年的胆子大，你比她胆子还大！” 程冉：“这事你别告诉她。” 袁捷：“知道，我有分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