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昨晚忙到大半夜才睡的卡斯姆从梦中醒来。 他住的地方是一间单人房，面积不足十平米，摆放一张木床，就没有多余的空间放下稍微大点的衣柜。 这样的单人房虽然很小，但在白金城内只属于管事级别的仆人居住，一般干活的仆人要么十个人挤在一间屋子，要么就地睡在干活的地方。 前者环境打呼声此起彼伏，臭味熏天。 后者环境也好不到哪里去，又脏又乱。 不幸，这两个环境卡斯姆都体验过。 用了六年时间，他才走到今天位置。 卡斯姆揉了揉没睡醒的眼睛，掀开被子，穿好衣服，然后推开阳光照不进来的木窗通风，出门工作。 今日，他只有一个任务，那便是购买奴隶。 而白金之城“脚下”就有一条站满奴隶的街道。 这条奴隶街是以抓捕奴隶为生的游荡公会的地盘，不长，仅有三百多米，街道两边站着形形色色的奴隶。 比如只用有兽耳的半兽人。 比如全身一半兽化的兽人，有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马的半人马；也有直立行走，保留山羊的羊角，羊毛，羊蹄的两脚羊：还有耳熟能详的牛头人。 这个两个种族占据奴隶街三分之一。 剩下三分之二则是人类、地精、翼人。 至于精灵、海妖、妖精等，以美着称的种族也有。 只是摆不到明面上来，只能在私底下商谈。 卡斯姆一路七拐八拐，来到奴隶街，对站街的奴隶以及吆喝的奴隶主视而不见，径直走进街尾的一间石屋，并朝看守屋子的少年问道：“你们副会长在吗？” “在，您等一下，我去叫他。” 说罢，少年一溜烟往二楼跑去。 不多时，一个三十多少岁，头发乱糟糟的男子急匆匆下楼，看样子没睡醒，只见他兴高采烈招呼道：“卡斯姆管事，早啊，来来来，这边请。” 说着，走在前面带路。 很快，男子掀开门帘，做了个“请”的手势，又道：“请。” 卡斯姆步入房间，刚找到位子坐下，那男子笑着问道：“卡斯姆管事，这次来我这儿，又是买没有信仰的奴隶？” “不买奴隶，来你这里干嘛？”卡斯姆反问道。 “可以玩啊！” 男子说着，将木质酒杯放在卡斯姆身前的木桌上，紧接着，“啵”的一声，他扯出酒塞子，往酒杯里倒满威士忌。 最后，他坐到对面，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先干为敬，见卡斯姆一不喝酒，二不回应，笑着继续说道：“要不，现在我就安排……” “不用。” 卡斯姆赶紧打断，他可没工夫潇洒，紧接着询问道：“之前那群奴隶中有两个好看的人类奴隶，你记得吧？吉姆。” “当然记得，那两个奴隶可是值百枚金币，怎么？”吉姆收起笑意，询问道：“克里斯小少爷不喜欢我送给他的礼物？还是说，那两个奴隶不听话，伤到了克里斯小少爷？” 然而他的好意被德雷克拒绝。 一是娜塔莉的眼神，德雷克不喜欢，一看就不是那种温柔似水的女孩子该有的眼神，断然不会让其成为弟弟的侍女。 二是别人送来的奴隶，费尔德家族一律不用。因为前面有血的教训了，费尔德家族不仅失去家主和三万的精锐之师，还失去了建立公国的机会。 虽然如今的霍恩·费尔德是公爵，但奥斯特国王绝不会允许白色郁金香领地的霍恩公爵拥有绝对权利。 “都没有。” 卡斯姆解释道：“那两个人类奴隶很好，克里斯小少爷非常满意。我只想问，游荡公会知不知道那两个人类奴隶的来历。”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吉姆摇头道：“我只负责售卖奴隶，不负责搜捕。” 说完，又往酒杯里倒满威士忌，一口闷。 全然一副酒鬼模样。 大清早喝酒，也不怕早死。 卡斯姆忍不住腹诽一句，随后看了眼劣质的酒杯盛着高档的威士忌，没错，吉姆喝的威士忌是高档货。 只要有钱，什么东西弄不到？ 这个钱不单单指金灿灿的金币，还有指万物。 毕竟金子未发光之前，人类以物换物。 吉姆这一口干了，根本停不下来，连续又干了五杯。 卡斯姆见状，赶忙劝阻道：“好了，不要再喝，你再喝下去，醉了，我跟谁谈生意？” “放心，这瓶威士忌干了，我不会醉。” 说着，吉姆直接拿起酒瓶往嘴里灌。 咕噜咕噜。 橘黄色的威士忌顺着口腔，沿着喉咙，直流而下。 不一会儿。 酒瓶见底。 紧接着。 砰的一声。 吉姆豪爽地将酒瓶砸在桌上，没碎，也不敢碎，只因酒瓶是炼金阵里的“希望之火”烧制而成的透明玻璃酒瓶，高档的威士忌酒水只够它的零头。 “你看，我喝完，一点事都没。” 吉姆炫耀酒量的同时，炫耀酒瓶。 如果卡斯姆开口说一声，他眉头皱都不皱一下，直接双手奉上。 做生意嘛，靠得是人脉。 只要靠上卡斯姆这层关系，往后的奴隶不愁卖不出。 搞不好接上大单子。 出海”捕鱼”，进林“救人”。 然而卡斯姆对眼前的透明玻璃酒瓶不屑一顾 如果放在以前，不，一个月前，他定然会心动。 钱嘛，谁不爱。 但去伊思特亚出差几天，三观尽毁。 且，不知不觉间养成习惯，早晚洗漱。 卡斯姆看着吉姆，言归正传，说道：“我这次来，虽然购买的奴隶很多，但不是什么奴隶我都要……” 不等卡斯姆把话说完，吉姆高兴地打断道：“我知道，奴隶不得有信仰，年龄最大不得超过35岁，最小不得小于10岁，是吧？” “不仅如此，我只要人类、翼人、半兽人。” “为什么？” 吉姆脸上的高兴神情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震惊，追问道：“上次挑选奴隶的时候，没有这个要求啊？为什么这次不要地精和兽人了？” 游荡公会抓捕最多的奴隶是地精。 无他，这个种族太弱，太好抓。 其次，地精的繁殖速度比人类快，人类怀胎十月，地精怀胎五月，并且，生长周期还短，在营养充足的情况下，五六年的时间便可成年。 都说大山是矮人的家园，森林是精灵的家园，然而绿意盎然的森林里最常见到的却是绿皮地精。 地精，又名哥布林。 愚笨的胆小如鼠，欺软怕硬。 聪明的口蜜腹剑，狡猾奸诈。 种族本性既贪婪又卑鄙。 不过，也有优点，在地底下挖矿一把好手，只稍微逊色于矮人 所以，人类国度有矿的地方定有地精奴隶的身影。 游荡公会抓捕最少的奴隶是翼人。 一是难抓，二是干啥啥不会，吃啥啥不够。 大费周章抓来，有时血本无归，有时盆满钵满。 原因无他。 古今中外，长得好看的，不管在哪，都吃香。 卡斯姆神情和悦，说道：“吉姆副会长，我只是个仆人，那有资格知道德雷克少爷为什么不需要地精和兽人。要不，我带你进白金之城，你亲自问问德雷克少爷，费尔德家族为什么不买游荡公会的所有奴隶？” “岂敢。” 吉姆重拾笑脸，转移话题，问道：“不知这次德雷克少爷需要多少人类奴隶、翼人奴隶，以及半兽人奴隶？卡斯姆管事。” “贵公会有多少，德雷克少爷便要多少。” 卡斯姆语气平淡，但在吉姆耳边却是石破惊天。 万万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 有多少，要多少。 哈哈，往后不愁吃喝，金币源源不断。 可是…… 费尔德家族要这么多奴隶干嘛？ 难道…… 吉姆心想着，神情变了又变，最后挂着笑脸，问道：“卡斯姆管事，我能问你一个事吗？” “什么事？”卡斯姆不解道。 “嘿嘿。” 吉姆笑了笑，开门见山问道：“东边的伊思特亚是不是有神灵降临，带来了神迹––下了一场大雨？” “你听谁说的？”卡斯姆眉头一皱。 那十艘送食物的货船，他挨个上去打了招呼，严禁所有船员向外透露在伊思特亚所看到的一切。 这才过去多久，消息就穿出去了？ “当然是费尔德家族的水手，他在酒馆喝得酩酊大醉，大声吹嘘自己在伊思特亚看到混沌神灵伴随着耀眼夺目的蓝色光芒，从天而降，接着，大雨倾盆，冲走了伊思特亚三年的天灾大旱。”吉姆解释道。 起初他还不信，以为那个水手喝多了，酒后胡言，从鸣游诗人那儿听到的神话故事，自个重说一遍。 但方才，瞧见卡斯姆眉头皱了一下，加上购买的奴隶只要人类，翼人，半兽人，公会有多少，德雷克少爷便要多少。 现在，吉姆相信了。 当然，离深信不疑还远，除非亲眼所见。 顿了顿，他好奇道：“卡斯姆管事，那位神灵你看见了吗？” “他不是神灵，是神的使者。”卡斯姆回应道。 “使者？” 吉姆一脸茫然，他只听说过神灵有侍者，从未听说神灵有使者，随即又问：“神的使者和国王的使者一样？” “你说呢？”卡斯姆没好气地说道。 “嘿嘿，当然不一样。” 吉姆笑着自问自答，随后，他直勾勾看着卡斯姆。 意思很明显，聊一聊神的使者呗。 卡斯姆本想转移话题，但转念一想，往后奴隶送往伊思特亚还得依靠游荡工会，再者，游荡公会的“人”遍布各个国度，既熟悉水路又熟悉土路，便详细说了说启神的使者，聊了聊自己在夜星城的所见所闻。 过了十分钟。 吉姆激动地问道：“你说……夜星城内……遍地黄金？” “没错。” 卡斯姆看着吉姆的神情，露出了笑意。 他对夜星城的描述没有半点夸大其词，毕竟木桌上的透明玻璃酒瓶值一个金币，而夜星城内不仅有透明玻璃，还有价值连城的镜子。 与此同时。 白金之城的城垛上。 霍恩公爵负手而立，眺望着自己的领土，嘲讽道：“启神使者打算用陶瓷、透明玻璃、白纸的技术买下曼亚维特？” 曼亚维特是费尔德家族的领地名字。 从上往下看，曼亚维特领就像一朵盛开的郁金香，而紧挨着的原始森林就像郁金香的绿叶。 一旁的德雷克解释道：“不是买下曼亚维特，他是邀请您加入启神国教，往后伊思特亚有的东西，曼亚维特也会有。” “哼！” 霍恩公爵轻蔑道：“这有什么区别？” “区别很大，只要费尔德家族加入启神国教，您的权利地位与伊丽莎白相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一人，便是启神的使者？” “是的。” “呵，让我听一个15岁左右男孩的命令，想都别想，下次你去伊思特亚的时候，转告启神的使者，费尔德家族不会加入启神国教，至少，我活着的时候，不会。” 说完，霍恩公爵转身就要离开。 德雷克见状，慌忙打断道：“等等父亲，我还有话没说完，您听了之后，我相信，您会考虑加入启神国教。” “哦~” 霍恩公爵心中的不爽转瞬即逝，来了兴趣，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大儿子德雷克，问道：“那位启神的使者还有什么话？” “他说现在的贵族一天两顿，顿顿差不多，喝的是啤酒、威士忌、葡萄酒，吃的不是烤面包烤肉，就是一锅煮的蔬菜。穿的紧身衣服伤身体不说，还不好看，住的城堡更是夏天炎热，冬天寒冷，上个厕所还得走老远。这那是贵族的生活，分明是乡下人的生活。” 德雷克刚把话说了一半，霍恩公爵便迫不及待再度嘲讽道：“这都不算贵族的生活，什么算是？难道是吃着别人救济的食物？生活在没人想去的大陆东边？” “父亲，那些食物是伊丽莎白用水泥知识换的。”德雷克纠正道。 “换？” 霍恩公爵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我看是狮子大开口，用石头和泥巴烧制出来的水泥换了十艘食物……” “不值吗？”德雷克打断问道。 虽然当时私自做决定答应古巴斯用水泥知识抵了债，交换了“种子”，便去了伊思特亚，不知道水泥的价值。 但昨晚，替辛雷娅送给母亲礼物––一个手持化妆镜和女性服装的时候，顺便聊了几句，之后，德雷克便知晓最近一段时间，父亲因为水泥卖给周边的领主，赚得盆满钵满，看着一箱箱金币运入白金之城，笑得合不拢嘴。 更别说奥斯特国王的嘉奖品。 “不说这个，”霍恩公爵自知占了便宜就不卖乖了，回到上一个话题，问道：“真正的贵族生活该是什么样子？” “神使阁下说，生活离不开吃穿住行，从吃说起，一日三餐，餐餐不重复，煎炒烹炸，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都可弄来吃，光是猪肉就有十几种做法，如水煮肉片、小酥肉……” 德雷克慢条斯理重复着秦天的话。 大概说四十多分钟。 期间，霍恩公爵的表情虽然一直保持着不可置信，但心中拒绝加入启神国教的信念不曾动摇过。 直到最后，德雷克搬出启神的侍者––机械飞升。 霍恩公爵动摇了。 其中也有启神的使者不插手政务的原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