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有一瞬间，利昂娜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异常，原本还有些麻木的眼神立刻变得锋锐起来。</p>
“我从不会把对我说谎的人留在身边。”赶在谢尔比回答前她率先说道，“如果报纸已经来了，请帮我拿上来。”</p>
谢尔比欲言又止一阵，最后还是照做了。</p>
等他再次回到床边，利昂娜几乎从他手中将报纸夺了过来，前后翻了好几遍，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内容。</p>
不算出乎意料，亚连·叶利钦的死被报纸刊登出来了。只是比起实际发生的事，报纸上的报道可以说是非常轻描淡写。</p>
上面完全没提叶利钦爵士与希维尔子爵被杀案的关系，只说他因为在职位中犯了一些错误，被关进监狱待审期间突然杀死狱警试图越狱，最终因反抗抓捕而被击毙……</p>
非常简单的一则讣告，甚至连头版都没有上……如此简单的几行字，仿佛他与他的姐姐、与那些写在讣告栏中的其他人一样，只是一个偶然的、在昨天去世的人……</p>
利昂娜盯着那则讣告看了许久，手用力到把报纸的边缘都握出褶皱，最后忍不住弓着身大笑出声。</p>
“因反抗抓捕而被击毙……谁能说不是呢！”</p>
她抹去眼角笑出的泪花，直接翻身下床，径直打开衣柜。</p>
“出去。”她看了眼还站在原地的谢尔比，平静道，“我要出门一趟，给我叫一辆出租马车。”</p>
***</p>
对艾安萨王宫中的仆人来说，今天也是极其普通的一天。</p>
国王陛下照常在一大早就来到办公室处理公务，王后则是按照日程安排开始今天上午的礼仪课，玛格丽特公主则是在自己的会客厅中接见了王立医学院的院长。</p>
“……根据去年的记录作对比，城中患有有关呼吸疾病的患者增多了。”</p>
“不光是消耗病，棉尘症在纺织工中也很常见……比较让我在意的是这些患病的工人年龄不单单是中年人和老人，很多年轻的姑娘的症状也相当严重…… ”</p>
院长将手中的报告递交给大公主殿下，沉声道：“我觉得这不是个好现象，殿下。有些人是不到十岁就在纺织厂工作，这意味着他们会在更早的时候就开始不断吸入棉絮。前天我见到了一位只有十六岁的姑娘，她的棉尘症太过严重以至于到了无法正常生活的地步，而听她的家人说，这并不是一个个例…… ”</p>
玛格丽特蹙眉翻看着手里的报告，闻言点点头：“这确实是件棘手的事。可如果是因为棉絮导致的疾病，是否可以在口鼻处系一块布，从而防止他们吸入太多棉絮呢？”</p>
“弗朗茨教授也提出过相同的建议，他还制作出了这个。”院长从兜里掏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纱布块，提着缝在两侧的布条将其展开，“他建议工厂的工人可以缝制这样的一块布，用两边的带子系在脑后，这样就能遮住口鼻，不会吸入棉絮了。”</p>
“不错的想法，有找人试过吗？”</p>
“有，可没有人愿意在工作时戴这个。”院长遗憾道，“他们说吸入棉絮至少能让他们多活一段时间，戴上这个会立刻他们喘不上气。”</p>
玛格丽特公主接过他递来的“布块”，按照院长的方式将其戴好，过了一分钟后便摘了下来。</p>
“他们说得没错。我只是坐在这里就已经感到有些呼吸不畅，更别说他们还要工作了。”玛格丽特如此评价道。</p>
“可这已经是我们能找到的最薄的布了……”院长苦笑道，“而且纱布的价格也不便宜，又容易损坏，大部分工人并不愿意多出这么一项支出。”</p>
玛格丽特公主沉思半晌后点点头，将手中的纱布放到一边，重新看起报告：“这件事我记下了，你继续往下说。”</p>
“是，还有……”</p>
叩叩叩————</p>
房间门口突然传来叩门声，玛格丽特有些奇怪地看了门口一眼，她的侍女立刻意会，快步走上前开门。</p>
与门外的人简单交谈片刻，侍女很快折返回来。</p>
“弗鲁门阁下传来的消息，叶利钦爵士在昨天因为越狱被当场击杀了……”侍女小声在玛格丽特公主耳边汇报道，“有关这件事，他说还有一些细节需要当面与您汇报。”</p>
玛格丽特翻看报告的手一顿，短暂思考数秒后便做出了判断。</p>
“让他进来。”</p>
吩咐完侍女，她对院长露出一个歉意的笑：“临时有件事要处理，不知您是否能在隔壁稍候片刻。”</p>
公主殿下都这么说了，院长自然也没有什么怨言，恭恭敬敬行过礼后便跟随一位女仆走出会客厅。</p>
他前脚刚离开，利昂娜便在侍女的带领下来到门口。</p>
“这么早就来了，吃没吃早饭？”</p>
玛格丽特并没有因为她的到来就放下手里的报告，像往常那样随意指了下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她坐下说。</p>
“…………”</p>
“我接下来说的可能不太适合您以外的人知道。”</p>
一反常态的，小弗鲁门先生并没有立刻入座，反而挺直脊背站在不远处，垂首道：“请您谅解。”</p>
她的异常终于让玛格丽特放下手中的报告，上下打量她一番后朝自己的侍女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带着室内其他人退了出去。</p>
随着门板闭合的声音响起，会客厅中终于只剩下两人。</p>
“现在你能说了？”</p>
玛格丽特公主将报告放到一边的茶几上，随手端起一杯茶：“是什么细节，连艾德林都不能听？”</p>
“…………”</p>
过了几息，笔直站在原地的青年终于有了动作。</p>
玛格丽特看着她缓缓抬起头，可看过来的眼神却让她觉得十分陌生。</p>
“在此之前，殿下，我有一件事想要问您……”</p>
她听到青年用沙哑的声音轻声问道：“关于我父亲的死因……您真的完全不知情吗？”</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