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罗尼先生自然也一眼认了出来, 表情瞬间变了。</p>
「这……不可能……」</p>
他惊慌地看向伯爵夫人：「我的船员都是经过严格筛选选拔出来的，不可能有人做出这种事！」</p>
与此同时，利昂娜快速走到谢尔比和波文身边，将纽扣接过来仔细查看了一番，又确认了一下它掉落的地点。</p>
“请冷静一点，马罗尼先生，现在还不能完全证明凶杀案是船上的船员做的。”</p>
利昂娜走上前,把手中的纽扣递给他,表情严肃道：“您现在最该做的是询问船上是否有人丢失了自己的制服，或是检查一下存放备用制服的仓库。”</p>
马罗尼先生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赶忙点头：“没错, 您说得对……我这就去找人检查！”</p>
说罢，男人难得连招呼都没打就冲出了门。</p>
比起马罗尼先生的慌张，伯爵夫人的表情可以说是十分淡定。</p>
她只是在听到消息t的瞬间有些惊讶，很快便冷静下来。直到马罗尼先生冲出门她都没有站起身，只垂眸把卷烟送到唇边。</p>
缭绕的烟雾模糊了她的表情,让人看不清她此时在想什么。</p>
利昂娜盯着女人看了数秒,突然主动走进那团轻雾中。</p>
“恕我失礼，伯爵夫人。但我在昨天无意中得到一个消息，您似乎在昨天的舞会上遭遇了一些不愉快的事。”</p>
她走到伯爵夫人面前,俯身的同时也放低了声音：“如果您遇到了什么麻烦，我很乐意帮您解决……”</p>
伯爵夫人静静注视着眼前的年轻人,良久,一抹微笑随着薄荷的烟草味一起出现。</p>
“感谢您的关心。但那只是个小麻烦，现在已经解决了。”</p>
“可我听说是有人在向您进行勒索……”金发的小绅士露出担忧的神色, “如果不谨慎处理，这也许会影响您的名声……”</p>
似是听到什么有趣的笑话，伯爵夫人不由用那迷人的嗓音低笑出声。</p>
「名声？我以为我早就没有这种东西了。」</p>
纤长的手指夹着细烟，熟练地在旁边的烟灰缸上弹了一下，女人再次抬头看向小弗鲁门先生时眼中都带上一股兴味：“如果我在乎名声，现在您也无法在这里见到我。就因为我从来不在乎，此时此刻才会站在这里。”</p>
“更何况，勒索又不是什么罕见的事……从我嫁给我的第一任丈夫起，这种事就从没断过。否则您当那些有关我的传言是怎么来的？”</p>
她再次抬手，将卷烟送到自己唇边，形状优美的双眸却隔着烟雾、毫无避讳地对上利昂娜的目光。</p>
“我从来不会给勒索者一枚铜币。”她笑道，“如果人人都认为能从我身上撕下一块肉，也许我现在只会剩下一具骨架了……我不是圣人，弗鲁门阁下，我不会用自己的血肉喂养蛀虫，也不会因为受到威胁就妥协，这不是我的作风。”</p>
“…………”</p>
“那怎样是您的作风呢？”利昂娜问道，“如果被威胁，或者被伤害，您会怎么做？”</p>
“当然是还回去。”</p>
伯爵夫人姿态优雅地拢了下身上的披肩，把卷烟按进烟灰缸，轻描淡写道：“我没有被人打一巴掌还要露出另一半脸的习惯。谁伤害我，我必原数奉还。”</p>
说罢，女人站起身，将鬓角的一缕发丝顺到耳后，带着微笑朝利昂娜微微颔首：“现在请恕我失礼，在用早餐前我需要先回一趟房间了。”</p>
***</p>
虽然一大早就出现了新的命案，但饭还是要吃的。</p>
马罗尼先生那边的统计工作估计还要持续一段时间，利昂娜三人便趁着这个空隙去了趟餐厅，准备快速解决掉今天的早餐。</p>
今天他们选在靠窗的位置，此时太阳早已从海平面升上天空，金灿灿的阳光透过玻璃落到餐盘上，照得整个盘子都在闪闪发光。</p>
这么好的阳光应该伴随着好天气，可事实上，从他们来到餐厅后，邮轮的晃动感明显增大了。</p>
还好船上的服务生都是有经验的人，即使船体很晃也能稳稳端着一摞盘子穿梭在各张桌子间。</p>
谢尔比看向窗外，隐隐看到海天交界的地方似乎有一片阴云，而从海浪上看今天海面上的风也不小。</p>
不过这样的晃动还并没有影响到小弗鲁门先生的食欲，就跟之前几天一样，今天的早餐她也吃得很开心。</p>
“……对了我之前都忘记问，你手里那本书抄到哪儿了？”</p>
食用完盘子中的煎蛋，利昂娜看向坐在对面的波文：“按照计划我们会在明天上午抵达新大陆，在那之前能抄完吗？”</p>
“只差十几页了，您放心，今天肯定能抄完。”说起这个，波文原本带着疲倦的双眼顿时亮了一下，“这次选择这艘船真的太正确了……您不知道，那本书简直就是个宝藏！艾格·法朗西斯就是个天才！我这几天为了快速抄写都没有仔细读，但光是扫几眼就足够让人惊叹了！”</p>
“有一次一户人家报警，说有人闯进他家盗取了财物，还用刀砍伤了他的忠仆。可法朗西斯检查过那位仆人的伤口后，立刻从伤口的角度和深度判定是那仆人自己捅了自己一刀……还有另外一起，一个女人穿着她丈夫的鞋伪造脚印，试图摆脱嫌疑，可他却从那串脚印的间隔和脚印踩在泥土上的形状和深度推测出犯人必定是穿了别人的鞋……”</p>
他越说越多，语速也越来越快，双手都跟着说话的节奏比画起来，引得周围来用餐的客人纷纷投来古怪的目光。</p>
但利昂娜并没有打断他的激情，反而单手托起腮，饶有兴趣地听起来。</p>
法朗西斯破案的手法多种多样，但归根结底，他并不是一个巫师或科学家，他所有破案的技巧全都来源于他那细致入微的观察力。</p>
一旦线索被他解释清楚，恍然大悟的人们很容易产生“原来是这样”或者“我要是看到了我也能想到”的想法——对此，利昂娜一直持有保留意见。</p>
毕竟大侦探法朗西斯那本公开的传记在十几年前就是所有马黎治安官的必读书，上面的记录虽然不算全，但也包含了那位大侦探几十年的办案经验。</p>
比如如何把犯人留在泥地上的脚印做成石膏模型留存下来，根据观察蹭在墙上或地板上的血迹特征推断凶手身上穿着的衣服布料，以及根据受害人身上的枪伤推测出凶手行凶时的站位和开枪时的距离等等……过去这些痕迹也都存在，只是从没有人在意。</p>
可他却注意到了。不但注意到了，还明确指了出来、又用各种实验一一验证，总结出了经验，这本身就是一种了不起的天赋。</p>
不是人人都有这样的天赋。</p>
就比如马黎境内的治安所，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每位治安官都学习过他的经验，可像法朗西斯这样的人才也并没出现几个……可见道理都是简单的道理，真要在现实中活学活用就要看个人的本事了。</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