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昂娜的目光再次反复打量了对方一顿，摸了摸下巴：“不过在此之前你现在还缺一双鞋……你穿多大码的鞋？”</p>
谢尔比：“您不需要这么麻烦……”</p>
“难得你都来了，就不想在上层甲板转转吗？”利昂娜直接给出一个选项，“我穿七码，你要不要试试？”</p>
总是没能找到拒绝机会的少年在心中松了口气，摇头道：“我穿八码……”</p>
后半句客套话还没说完，却听到利昂娜打了个响指。</p>
“那正好，我记得波文的鞋号是八码半，稍微大一点也能穿。”小弗鲁门先生当即转身看向身后的男仆，“你带备用的鞋了吧？”</p>
波文：…………</p>
有之前的警告在前，波文也不敢当着雇主的面说什么，只能用自以为足够凶恶的眼神瞪了一眼那条可恶的“美女蛇”，转身去自己的房间拿鞋了。</p>
“真的不用……”</p>
谢尔比还想争辩什么，却被利昂娜的动作阻止了。</p>
“来吧，我们先说说正事。”小弗鲁门先生笑眯眯地为对方拉开椅子，邀请其入座，“听你刚刚的意思，真的在三等舱找到那位'保罗'先生了？ ”</p>
说到正事，谢尔比也摆正姿态，开始陈述自己这两天的发现。</p>
“据我目前所知，三等舱中有十四位名字带有'保罗'的成年男性。这些人有三人是新大陆的诺瓦合众国人，是来旧大陆看亲戚并准备返乡的。其余都来自旧大陆各地，但大部分都是准备移民到新大陆的人，所以都携带着自己的家人，并不符合您之前给出的形容。”</p>
“符合性格孤僻或古怪，喜欢独来独往的'保罗'一共有三位。分别是来自罗兰的'保罗·马丁'和'加布里埃尔·保罗'，以及来自凯斯塔姆的'保罗·杰森'。”</p>
“据那两位罗兰的'保罗'的室友说，他们都是去西大陆投奔亲戚的。我观察过他们，'保罗·马丁'是个不爱说话的男人，但到了必须与人交流的时候说话都很客气，也许只是单纯性格内向。'加布里埃尔·保罗'有小偷小摸的习惯，但因为手法比较拙劣，出手两次都没得手，名声在下面的甲板已经臭了，没有人愿意靠近他。”</p>
“至于凯斯塔姆的那位，他确实是个足够可疑的人。眼神凶恶，行为粗鲁，与他同屋的人对他的评价很低，我一开始怀疑他也是一个罪犯……”谢尔比顿了顿，这才继续道，“不过我请他喝了一杯后，他的态度明显变好不少。而他不爱说话也是因为船上除了他并没有其他凯斯塔姆人，他的罗兰语和马黎语都很差，被同屋的室友笑话后跟其打了一架，之后就不愿意跟其他人交流了……”</p>
“那应该不会是他。我要找的那位'保罗'先生至少是会罗兰语的……”</p>
利昂娜静静听他说完所有的信息，叹息着摇头：“看来这条线索并不可靠。”</p>
“…………”</p>
“也不一定。”</p>
出乎意料地，谢尔比提出了另外一种可能：“您听说过'保罗侦探咨询事务所'吗？”</p>
利昂娜仔细回忆了一下后才答道：“我有点印象……好像是一个在旧大陆上的一家私家侦探所？”</p>
之前听吉尔斯和埃斯蒙德提到新大陆的“侦探事务所”后，她就查了一下相关资料，发现旧大陆居然还有一些类似的组织在营业。</p>
但在大侦探法朗西斯去世后，他创立的侦探事务所很快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被罗兰政府解散。当时罗兰还有几个跟风出现的“侦探事务所”，后来都慢慢销声匿迹了。</p>
“保罗侦探事务所”算是其中混得好一些的，起码到现在都还在开张营业。只是他们的规模很小，也没有再出现一个类似法朗西斯的名侦探，知名度并不高。</p>
“是的。'保罗侦探所'的创始人是个罗兰人，但因为一些原因，本部在几年前搬到了隔壁的巴拉本王国。”谢尔比解释道，“我发现，在三等舱中有一位保罗侦探所的成员。”</p>
这确实是利昂娜完全没有想到的。不过她脑子转的够快，立刻想到另一种可能。</p>
“你怎么能确定他是'保罗侦探事务所'的私家侦探？”她的声音也跟着沉了一些，“你之前见过他？”</p>
“不，是他自己喝醉后透露的。”</p>
谢尔比答道：“除却名字不对，他的举止很奇怪。尤其是看人的眼神很不对，像小偷寻觅猎物的眼神。我一开始以为他和加布里埃尔·保罗一样是个小偷，但后来发现并不是那么一回事。”</p>
“他一直在跟人打听头等舱客人的消息，着重寻找服侍头等舱客人的随身侍从或仆人，似乎是想从他们口中得到一些头等舱的消息……”</p>
即使名字对不上，但这么明显有问题的人谢尔比肯定是要调查一番。</p>
经过观察，谢尔比发现对方是个颇有赌瘾的人，尤其喜欢打牌。于是他先在牌桌上与之结为搭档，先输后赢，带着这位运气不太好的侦探小小赚了一笔。那人明显很高兴，打完牌后立刻表示要请谢尔比喝一杯。</p>
之后就是谢尔比的老本行了，也是“基金会”成员去外面套情报都会用上的小手段——在酒里稍稍加一点会加重醉酒状态的“药”，立刻就能让目标的大脑陷入混乱，到时候套话也更容易。</p>
果然，这位不够谨慎的私家侦探立刻中了招，“烂醉”之后吐出了自己就职于“保罗侦探事务所”的关键信息。</p>
利昂娜隐隐有种预感：“这位私家侦探是不是个中年人？中等身材但偏胖，有络腮胡，穿着深棕色的大衣和一顶黑色的圆顶帽？”</p>
谢尔比有些惊讶，点点头：“没错。他叫雷内·维萨里。据他自己说，他曾经确实是个小偷和情报贩子，但出狱后被保罗侦探事务所吸纳，后来就一直在做私家侦探，没有再从事犯罪活动……”</p>
利昂娜点点头，再次沉默下来。</p>
按道理说，一位侦探事务所的探员实在没必要给菲莉亚帕伯爵夫人写那样一封可怕的信件——但从选用最普通没有标志的信封，到用报纸上和书籍的文字拼贴成一封信、隐藏自己的字迹这点看，又确实很像一位有反侦查意识的人能做出来的——至少那位伪造“莱姆河屠夫”信件的报社编辑都没想到过这一点。</p>
而且保罗侦探事务所的总部现在位于巴拉本王国……如果利昂娜没记错，现在正在热烈追求伯爵夫人的那位“拉肯公爵”就是巴拉本现任国王的弟弟……</p>
“只给了你一个名字，居然就能查到这种程度……我真是越来越欣赏你了，'谢莉'。”</p>
掩下心中的诸多猜想，利昂娜没有再提案子的事，而是按着桌面站起身，走到写字台前打开抽屉，取出一本支票簿。</p>
“之前忘记谈价格了，但我觉得这些情报值得这些。”</p>
她在支票上写下一串数额，撕下，递给坐在对面的人。</p>
谢尔比微垂着眼眸，看着那张递到自己的面前的支票，却迟迟没伸手去接。</p>
“拿着。”利昂娜见他似是在犹豫，直接把支票塞进他手里，“你付出了劳动，我支付报酬，这是你应得的。”</p>
她如此坚持，谢尔比在经过短暂的迟疑后还是将其塞进口袋。</p>
“……谢谢。”</p>
他的手指摩挲着支票上的纹理，一时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