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波文终于能把憋了一个多小时的问题吐出来：“你真的去上了公学，还去了两个星期？！还有伯爵阁下半夜跑过去是不是因为—t— ”</p>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利昂娜赶紧做出暂停的手势：“行了行了，这里的墙板也不算厚，你是想让所有人都听到吗？”</p>
闻言波文确实立刻闭上了嘴，忍了忍，还是低声询问道：“所以，当时去的究竟是您还是……他？”</p>
“这很重要吗？”</p>
“这不重要吗？！”波文差点再次拔高声音，好在及时回过神，压低声音快速道，“庞纳公学可是男校！您怎么敢一个人去……”</p>
“反正宿舍都是一人一间房，浴室和厕所都有隔间，有什么不敢的？”</p>
利昂娜毫不在意地摊了下手：“话说在前面，只上了两周学的原因可不在我身上，是利昂那边先露馅的。”</p>
……重点才不是这个！</p>
波文很想反驳出声，可看着眼前这个把手臂搭在沙发背上，跷着二郎腿，满脸写着“我没错”的青年，他突然发现再追究那些过去已经毫无意义。</p>
而且从当前的情况看，当年进入公学的是利昂娜对现在来说也是一件好事，至少不会因为与那位伍斯特先生闲聊而暴露什么……</p>
反复在内心自我安慰了一阵，波文心中那根绷起的弦总算松了点，转而问道：“那他这次是来做什么的？是去新大陆旅游的吗？”</p>
虽说新大陆上的内战还是区域性的，但未来的走向谁也说不准。</p>
除了移民、在那边有生意，或者像利昂娜这种有特殊原因的人，一般人都不会选择在这种时候前往新大陆。</p>
不用他提醒，利昂娜当然也觉得这十分巧合。</p>
不过她还记得威廉·伍斯特的母亲就是诺瓦合众国人，外公一家都住在新大陆，会在这个时候前往倒也有恰当的理由。</p>
果然，在晚上再次与威廉·伍斯特碰面时，利昂娜得知了他此行的原因。</p>
“你也知道，新大陆那边从今年四月开始就已经打起来了。而我的外公认为这场战争也许不会像大家想象的那样，不只是一场小打小闹……”</p>
鸡尾酒晚宴上，威廉·伍斯特小声对利昂娜透露道：“他给我们写了信，说北方政府这次是认真的，现在暂时停战只是在征兵和购买武器……最晚明年四月，两边一定会发生大范围的战斗……”</p>
利昂娜似乎明白了什么：“你外祖一家打算来马黎这边避一避？”</p>
“没错。他们已经清点好财产，准备赶在创世节前来马黎……”</p>
男人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看着酒液反射出的粼粼微光，仰头将其一口饮尽。</p>
“…………”</p>
“再就是，我的一位表哥参加了北方的联盟军，结果在上次的战役中牺牲了。”</p>
他把酒杯放到路过侍者的托盘上，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外祖父和外祖母因为这件事大受打击，而我还有两位满足征兵条件的表哥……”</p>
利昂娜立刻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可我记得新大陆那边的政府没有强制征兵过吧？”</p>
“我们是这么说的，可外祖父并不放心。”威廉·伍斯特说道，“他说全面战争一旦打响，强制征兵就是早晚的事，而他和外祖母实在无法承受这样的风险……”</p>
对政府来说，这种几乎算是临阵脱逃的行为必定是会遭受旁人谴责。可对个人角度上说，那两位老人的决定也很容易理解。</p>
就算之后会被人嘲笑或排挤，可那也比眼睁睁看着自己养大的孩子死在自己前面好。</p>
别人家的家事，利昂娜没有评判其对错的想法，只顺着话题问道：“所以你这次是来接你外祖一家来马黎的？”</p>
“我舅舅很早便去世了，舅母和两位表哥都没离开过新大陆，外祖父和外祖母年纪又大了，母亲总是放不下心，就让我过来照看一下。”</p>
威廉·伍斯特插起兜，故作轻松地耸耸肩：“反正我之前来过好几次，对那边很熟，就当是休假……对了，我记得你已经继承了爵位，好像还进了议院？怎么有时间往新大陆这边跑？”</p>
“……你之前是不在马黎吗？”</p>
利昂娜沉默片刻，有些无语地看向他。</p>
“是啊，我之前在旧大陆旅游。”威廉·伍斯特理直气壮道，“接到母亲的电报和信件后，我看到罗兰正好有一艘开往新大陆的邮轮即将启航，就没回马黎，直接买票从旧大陆出发了。”</p>
“怪不得……”</p>
利昂娜叹息一声，解释道：“事情有些复杂……简单说，我因为一件事得罪了很多莱博党人，我的上司觉得我继续待在庞纳不太合适，就让我出来避一段时间。”</p>
只要看过报纸的马黎人都知道，如今的内阁是由莱博党人掌控的。</p>
如果不是小弗鲁门先生是位有爵位在身的伯爵，得罪了他们可不是“出去避一段时间”就能解决。</p>
威廉·伍斯特看向利昂娜的眼神中顿时带上怜悯，又从侍者那边拿了杯新酒递到她手里，真诚道：“新大陆有些地方的风景不错，但现在来也确实不合适。等到新伦纳港后就赶紧看看返回的船票吧。”</p>
利昂娜：“……也不至于这么急，来都来了……”</p>
“万事小心一点总没坏处。就像我外祖父说的，'只有火灾和战争的走向完全无法预料'——”他与利昂娜碰了下杯，“人都只有一条命，别白白浪费在不该浪费的地方。”</p>
利昂娜没忍住笑了声，沿着杯壁浅浅抿了一小口酒。</p>
“而且，我保证你这次花的船票钱并不冤枉……比那布景糟糕的歌剧不同，有场大戏正等着我们呢！”</p>
棕发的男人这么说着，举着半空的玻璃杯，隐晦地朝一个方向抬了抬：“看到那边那位穿红礼服的女人了吗？”</p>
利昂娜顺着他说的方向看去，确实看到了一位身着时髦礼服的女士。</p>
但因为角度不好，她只能看到那位女士窈窕的背影，知道她正在与一位男士交谈，并看不清对方的脸。</p>
“……所以，她是谁？”利昂娜看了半天，不明所以地转过头，“你认识她？”</p>
“哦！旧大陆上的人没有人不认识她！”</p>
威廉·伍斯特发出夸张地感慨：“你太走运了，我的兄弟！那可是罗兰的菲莉亚帕伯爵夫人——等这趟航行结束，她也许还会成为巴拉本的拉肯公爵夫人呢！”</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