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是出于谨慎，现在经过换衣服这段时间的观察，她能感受到一屋子人对她的善意，戒备心也随之慢慢放下。</p>
小姑娘拿起勺子，开始一口口喝汤。</p>
最开始的速度还很慢，但越吃咀嚼的速度越快，到后来几乎称得上是狼吞虎咽。</p>
波文看出不对劲，赶紧在她伸手想要再拿一个面包时止住她的动作：“先别吃了。”</p>
他的声音不大，声调也不严肃，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却让小艾莉的手像是碰触到火焰般收回。</p>
“对、对不起……”女孩慌忙站起身，“是、是我吃得太多了……对不起……”</p>
波文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赶紧解释道：“我不是不让你吃，只是你刚刚吃的那些实际已经足够正常人一顿的饭量了，多吃反而会对你的肠胃造成额外的负担。尤其是长期挨饿，突然大量进食很容易导致得肠胃病……”</p>
“他的意思是，你不用这么着急。”</p>
梅太太打断侄子的话，一边用眼神安抚女孩一边按着她的肩膀让人坐回椅子：“现在吃饱就可以了，想吃的话明天还能继续吃……”</p>
也许是老妇人的声音总是带着一种神奇的魅力，女孩的慌张很快被她安抚下来，再次坐回椅子。</p>
利昂娜有些好笑地扫了眼不敢再随便说话的波文，视线落到女孩身上时神色慢慢转为正经。</p>
“现在我们该说说你的事了……我记得你叫'艾莉'，对吗？”见女孩点头，小弗鲁门先生才继续道，“关于刚刚你说的那些，你今天都跟治安所的人说过了？”</p>
“是、是的。可治安所的先生说只是失踪一晚根本不会有人管……”</p>
提到这个，小艾莉不禁又感到一丝委屈：“那位先生说，至少人要失踪三天治安所才会受理……可如果母亲真的遇到危险，三天肯定会、会……”</p>
利昂娜眼睁睁看着小姑娘的眼圈再次红起来，也感觉事情有些棘手。</p>
庞纳城太大了，每天聚集到治安所的案子又那么多，只是一晚上没回住所这种事对他们来说确实达不到立案的标准。</p>
再说得难听点，一个贵族家的小姐彻夜未归也许会被人们认为是反常，但一个妓｜女一夜未归，在大众眼中那简直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p>
在长久的时间里，妓｜女这个职业自带的标签已然在人们心中形成一个定式。</p>
她们似乎都是“放荡的”、“贪财的”、“不自重的”且“不负责任的”——因此利昂娜相信，就算小艾莉按照治安所的说法再等三天，她依然会被治安所拒之门外。</p>
因为妓｜女都是“不负责任的”，所以抛弃一个累赘一样的女儿简直再正常不过，不是吗？</p>
就算是利昂娜，她也不能确定小艾莉的母亲是否是真的遇到了危险，还是单纯地想要抛弃自己的女儿……只是后者实在太过残酷，看着女孩那双充满希冀的眼睛，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p>
思考片刻，利昂娜想到了一个与巴顿警司相似的疑问：“你为什么会觉得那个与你母亲走在一起的人是个坏人？他当时做了什么让你感到害怕吗？”</p>
对此，小艾莉也没有隐瞒，再次将自己在5月1日晚上遇到的事叙述了一遍。</p>
“……我、我也不确定那是不是真的……”女孩抿着唇，双手交握，十指不停纠缠在一起，“我一开始是听到了有人的喘息声，应该是……不，我确定那是一个女人……然后没过多久，喘息声消失了，我听到了'砰砰'的声响……”</p>
似乎是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她的眼眸慢慢睁大，表情转为惊恐：“我看到有个人，一个戴着高礼帽的男人，他好像拿着一块石头还是别的什么，不停往下砸……”</p>
听到这话，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变了。</p>
如果小艾莉没有说谎，这很有可能是一起还未被发现的谋杀案！</p>
“这些你都跟治安所的人说了？”利昂娜显得有些激动，上身都不自觉地向前倾，“他们居然没当回事？！”</p>
她突然变沉的声音让小艾莉瑟缩了一下，却又是摇了摇头：“不，当时那位先生也因为这个把我带进了治安所……但后来他说近期治安所太忙，说等之后有时间再找我询问相关的事……”</p>
利昂娜的脸色这才缓和了点，只是表情依旧不是那么好。</p>
她一只手搭在桌面，食指伴随着思考无意识地敲击着，继而问道：“你确定， 5月1日夜里你看到的那个男人戴着一顶高礼帽？”</p>
“是的。只有这个我记得很清楚，当时路灯的灯光将他的影子照在对面的墙上……”女孩的声音越来越小，“不过，第二天我从箱子里出来后，附近什么都没有……”</p>
如果真的留下了什么，小艾莉现在也不会站在这里了。</p>
利昂娜大概能猜到治安所为什么不立刻展开调查。</p>
无非是事情已经过去一个月，该没的线索已经没了，现在再去调查跟大海捞针没什么两样。</p>
再就是，如果小艾莉没有做梦，真的发生了一起治安所不知道的命案，可命案都发生了快一个月都没有人报案，那也能从侧面说明被害人并不是什么重要人士。</p>
否则，但凡是中产阶级以上的人家，家中有人失踪了肯定第一时间来治安所报案，庞纳治安所中也必然会有存档。</p>
而且按照小艾莉的描述，那个在5月1日遇害的女性听上去也很像……</p>
利昂娜脑中隐约有了一个想法，但这个想法不太适合在这孩子面前说出来。</p>
“……我大概明白你的情况了。我会帮你寻找你的母亲，但你要有心理准备，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俯下身，与女孩保持平视，“她没有按时回来只有两种原因。第一，她想回来，却被某些事绊住了或者遇到了危险的情况无法脱身；第二，她是自愿离开这里的。如果是第一种可能我们也许还有希望找到她，可如果是第二种……”</p>
利昂娜没有说下去，可早熟的女孩已经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p>
“没、没有关系！”</p>
她骤然提高声音，像是想到什么，紧绷的肩膀很快落下来。</p>
“我只是……只是想知道她是否平安……”女孩垂着脑袋，声音里掩饰不住的低落，“我、我其实已经可以自己生活了……”</p>
突然，小艾莉感到面前的光线有了变化，同时一只手轻轻放到了她肩膀上。</p>
“现在谈'自己生活'，对你来说还太早了一点。”小艾莉听到那只手的主人如此说道，“梅太太，我记得楼下还有一间空置的房间是吗？”</p>
“是。那间储物室之前就收拾出了大半，我再稍微整理一下就能住人了。”</p>
“看来父神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就等我们的小客人上门呢。”</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