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对方已经离开，海德小姐还是觉得不能就这样无缘无故地与小弗鲁门先生住在一个屋檐下。</p>
利昂娜看出她的为难，并没有勉强，很快答应下来。</p>
“那明天我请梅太太带您过去打个招呼。”她温声道，“也许梅太太已经跟您说过了，我现在有了一份工作，平时白天都不在家。而最近波文也很忙，白天基本会在图书馆。您要是有时间，可以过来跟梅太太一起说说话，也好打发时间。”</p>
海德小姐从她的话中感受到对方的体贴，松口气的同时不由也笑起来：“我会的……谢谢您的体谅。”</p>
天色已晚，利昂娜没有立刻向她询问杀人案的事，又简单说了几句话便上楼回自己的房间了。</p>
反正这么大的案子，治安所想瞒也瞒不下来。从明天的晨报上也能看到自己想知道的内容，没必要在这种时候再刺激海德小姐的神经。</p>
事实也与她的预料没太大差别。第二天，庞纳城中的所有晨报都对这起惨无人道的案件进行了全方面报道。</p>
可令她也没想到的是，这次的杀妻杀子案并不是海德小姐那位前房东犯下的唯一一起犯罪。</p>
单单在五月，他的手上就还有另外两起杀人案和一起杀人未遂的案子。</p>
当事件的全貌随着时间线和证物的公开，整整齐齐地摆在众人面前，整个庞纳城都沸腾了。</p>
只要是稍微有点良知的人，无不痛骂这个连亲生骨肉都不放过的变态。同时所有人也在感慨吾主的伟大，让这家伙没能逃脱惩罚，直接被火车碾成了肉泥。</p>
《每日晨报》的编辑则根据罪犯杰森·肯德尔的作案过程，为他起了一个非常适合的称号——莱姆河屠夫。</p>
这个十分贴合的称号一经问世便快速流传开来，很快便成为所有庞纳人口中最火热的话题。</p>
利昂娜认真看完报纸上的内容，又在上班的路上买了另外两份其他报社的报纸，继而陷入沉思。</p>
与巴顿警司心中怀疑的一样，她也注意到了那张十分突兀的海员证——或者说，她觉得杰森·肯德尔带着那个包裹整体都很有问题。</p>
有能够证明他身份的海员证就罢了，还有杀死妻儿用的锤子，以及用另外两名受害者的头发变成的发辫……一整个包裹里，除了现金和衣物，全都是证明自己犯过罪的证据，到底是怎样的傻子才能做出这种事。</p>
当然，利昂娜也听说有些犯罪者会有喜欢收集有关被害者物品的怪癖，可直觉就是让她觉得其中还有些什么不对劲的地方……</p>
啪。</p>
手背突然被什么敲了下，利昂娜瞬间回神。</p>
同时，之前被思绪屏蔽的各种声音纷至沓来，也对上了莱勒科侯爵那无奈的眼神。</p>
对了……此时的他们还身处议院中，听着议员们在因为一些一目了然的事互相争论。</p>
不得不说，自从真正跟着莱勒科侯爵进入议院后，利昂娜便有种幻想被现实击碎的荒谬感。</p>
过去所有对议院的高大上想象都在第一天开会时的两党互喷中尽数碎裂。</p>
最可笑的是，他们讨论的也并非什么不得了的难事。</p>
今天已经是她在这里旁听的第三场会议了，可下议院中几百号人，还在为要不要提升庞纳城的绿化、增加公园的数量争得脸红脖子粗。</p>
按照利昂娜的想法，也算是无数普通人的想法，增加城市中的植物当然是件好事。</p>
现在生活在庞纳城中的人很多都患有呼吸道方面的疾病，尤其是在工厂工作的工人。他们不但最先接触到糟糕的工业废气和棉絮，也不像那些有钱人可以定期去郊外或南方度假，很多人都因为这方面的疾病早早病死。</p>
另一方面，庞纳城内的人口实在太多了，有些区域的人口密度已经完全饱和。如果能把部分工厂迁到郊外，工厂的工人也会跟着迁移到城市外围，可以有效缓解城中人口爆炸的问题。</p>
除了这些理由，想要推行提案的人把前几年发生的莱姆河大恶臭事件作为样本搬到台面上。</p>
声称如果再不进行改变，整个庞纳城肯定还要经历一场类似的事件等等。</p>
可这个提案却被一部分议员抵制。</p>
先不提建造公园、维护绿化都是一项费钱费事的工程，搬迁工厂可不是一件说干就能干的事。重新选址、建造建筑物、招工，全都是不小的花销。</p>
他们在城内的工厂做得好好的，平白弄出这么一笔没有必要的支出谁都不愿意。</p>
利昂娜从最开始的兴奋，到费解，最后变为冷漠，也只不过用了几个小时。</p>
这些外表仪表堂堂的政客们互喷起来，跟街上的泼妇也没有太大区别。</p>
整场听下来，利昂娜觉得最常听到的一个词就是议长高声喊出的“肃静”。</p>
仅仅一个提案，却让利昂娜明白马黎政府在作决策时速度为什么会忽快忽慢。</p>
速度快的几天就能弄出草案，速度慢的能拖好几个月甚至好几年。</p>
能站在这里的都是自命不凡的“天之骄子”，且每个人都在考虑自己的利益，不管是长期还是短期的，他们都不肯让步——只要出现矛盾点，要是能快就有鬼了。</p>
弄明白其中的道理后，利昂娜在第三次开会时便开始理所应当地走神……不过走神到让上司抓到还是不太好。</p>
利昂娜有些不好意思地对莱勒科侯爵笑笑，挺直脊背，继续听下面的人争论。</p>
最后的结果也不出所料，在议长一边拍桌子一边大喊“肃静，下一位”的声音中，有关绿化庞纳城的提案被暂时搁置了。</p>
另外一名议员登上台，开始说出下一个提案。</p>
有些出乎利昂娜的意料，这是一个与她有些关系的提案。</p>
“我想，在座诸位应该都听说了上个月的红龙之眼失窃案。但你们也许不知道，在抓捕歹徒的过程中，一位治安所的警员因为歹徒t手中的枪支受伤，甚至差点殉职。”</p>
“我知道，王国法律中有禁止私人贩卖枪支的条例。但近些年私下贩卖、从国外带入枪支的事屡屡发生，而对于持枪者的处罚也总是因为法律条文中的漏洞而被轻拿轻放，我认为这非常不合理！”</p>
这位面孔陌生的议员高声说道：“我们应该继续加强对王国内的枪支管理，包括兵工厂、军队中、出入境关口、以及黑市中，更加慎重地发放枪支许可证。一旦发现有人在没有枪支许可证的情况下私藏枪支，也必须处以更严肃的处罚！”</p>
他话音落下，议会中响起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却没有人提出站到对面的辩论台上，显然大家对这个问题的看法比较一致。</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