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没什么可说的。我记得是前菜刚上的时候，我们突然听到一阵爆炸声，之后便传来了酒窖爆炸的消息。”小弗鲁门先生说得简洁明了，“女管家奥德茨太太突然冲进来，说酒窖里有一具尸体。”</p>
探长顺着往下问：“你对那具干尸的身份有猜测吗？”</p>
金发的年轻人笑起来，周围的光线似乎都因这个笑亮堂几分。</p>
“现在只能排除那人不是‘爱德华·福利斯特’，不是吗？”</p>
探长看着他的笑脸沉默片刻，肯定道：“你觉得酒窖爆炸是人为。”</p>
“斯通先生在爆炸前半个小时恰好去过酒窖，爆炸后又肯定那具藏在酒窖里的干尸是他的表弟爱德华……”</p>
年轻人支起下巴，眉梢微挑：“我不信这样的巧合。”</p>
“可是时间对不上。”</p>
“需要动点脑子，但绝非不可能。”小弗鲁门先生笑着摇头，“而且，斯通兄妹只要脑子正常就不会无缘无故怀疑希尔科罗男爵杀了自己的儿子、逼疯自己的妻子。”</p>
探长：“你想说……庄园里有人给他们传了消息？”</p>
“要是有内应，这一切就更简单了。”金发的年轻人抚掌道，“酒窖不是那么安全的地方。他们只需要趁人不备弄洒一些酒，或者干脆自己带一小瓶进去，再在上面安置一个小小的‘延时’点火装置就能解决……”</p>
布朗探长刚想说他太异想天开，突然眼前一亮。</p>
“我懂你的意思了……”</p>
他低声喃喃两句，心里已经有了某种猜测，却也没忘记这次问询的主角，下一秒便把话题转移回来：“之后呢？”</p>
“什么之后？”</p>
“发现干尸之后。您直接回房了吗？”</p>
“哦不，当然不。”小弗鲁门再次露出一个令探长不太舒服的笑，“晚饭还没吃呢，当然是要吃完再睡，否则会得胃病的。”</p>
布朗探长和在一旁倾听的莫顿医生：…………</p>
探长压抑着心中的腹诽，强挤出一个笑：“您……说的对。”</p>
也许出于怜悯，小弗鲁门先生没有再等他发问，直接把当夜与女教师和医学生在餐桌上的对话复述了一遍。</p>
“在这之后我就和波文回到房间睡觉了，直到早晨听到那声尖叫……”他耸了下肩，“之后的事你们都知道了。”</p>
探长有些不甘心：“您的房间与男爵阁下的房间只隔一条回廊，您半夜没听到什么声音吗？”</p>
“没有。”</p>
小弗鲁门先生遗憾摇头：“大概男爵阁下也没想到，把墙体建造得太结实也是一种弊端。”</p>
“您回房间后一直没有出来？除了您的男仆也没再看到其他人？”</p>
“没有，我回到房间就没有再出门。”</p>
“除了男爵阁下的贴身男仆，您是第二个发现尸体的？”</p>
“没错。不过没过多久，大概几十秒吧，多弗爵士也赶到了。他的房间就在我的对面。”</p>
话问到这里，基本问讯就该结束了。</p>
可布朗探长依然紧盯着对面的年轻人，眼中没退让的意思。</p>
“您来黑卡尔庄园的目的究竟是什么？”</p>
“希尔科罗男爵是我父亲的故友，我路过时想要突然想起来，便顺路拜访一下。”金发的年轻人不急不躁道，“这点我之前说过。”</p>
“在此之前你们有联系吗？你以前来过这里吗？”</p>
“没有。这是我第一次来黑卡尔庄园。”</p>
“第一次拜访，就参加了别人家的创世节晚宴？”探长眯起眼，声音更加严肃，“如果有什么隐情也请您实话实说，隐瞒只会徒增不必要的怀疑。”</p>
他严厉的声音没有吓到对面的年轻人，反而让对方朗笑出声。</p>
“好吧，我可以告诉你们。但你们绝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否则惹上麻烦时可不能怪我。”</p>
金发的年轻人坐直身子，一只手按在餐桌上。</p>
“两个月前，大公主——玛格丽特殿下收到一封告密信，说明几年前一起案子的犯人另有其人。”那双烟灰色的眸子依然弯着，声音却低沉得可怕，“关于那个案子，很抱歉，我只能说那与王国的国家安全有关，我必须保密。你们能知道的是，我奉命追踪着那封告密信的来源，结果发现寄信人就是这里的主人，黑卡尔庄园的希尔科罗男爵。”</p>
探长万万没想到这件事会牵扯这么大，一时惊诧到没能发出声。</p>
回过神才蹙起眉，问道：“所以，你是为调查那个案子来的？”</p>
小弗鲁门先生靠回椅背：“没错。你们要是对此有什么疑虑，可以让你们的上级给新科伦堡发电报核实。大公主殿下还在那里会友，就住在政府大楼对面的季节酒店。”</p>
探长自然没胆子自己核实这种信息，但他还是认真把这一点记下。</p>
嗯，他没有胆子骚扰公主殿下，但骚扰上司的胆子还是有的。</p>
“既然您的父亲与男爵阁下是故交，那为什么之前都没来拜访过？”探长一边记录一边观察年轻人的神色，“而且你似乎对男爵阁下死亡没有太大感触，你们关系不好吗？”</p>
听到这个问题，小弗鲁门先生并没有立刻回答。</p>
他垂下眼，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阴影，周身的气息有些凝滞。</p>
“我父亲是个……随和的人。”足足过了半分钟，他才开口道，“他不擅长拒绝别人，又总是把所有人想得太好，所以他的故交遍地都是……但我与他不同，我总是把人往最坏的方向想。”</p>
他仰起头，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讥讽：“我从不讨厌左右逢源的人，但我最厌恶自以为是且行为卑鄙之人。不巧，希尔科罗男爵完全符合这两点。”</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