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判官听后，一笑道：“确实是此理，虚空宇宙开辟，便有不知多少元会过去，这无量时空，诸天万界，有什么事都不稀奇。何况，我们身处的虚空宇宙，亦非唯一。真真假假，一切皆有可能。只是你这故事其中情理颇妙，令贫道多少有些感慨。”</p>
顾青点了点头，问道：“小子有一事不解，前辈为何觉得仰仗外物会很是不好呢？”</p>
崔判官看了看顾青，微微一笑道：“你是陆道友传人，他曾说过，修行之前先修心，这道理你不会不懂。你想问我的事，也不是这个吧。”</p>
顾青洒然道：“那就不瞒前辈了，晚辈对前辈之前提过的生死大道根源之事有所好奇。”</p>
从崔判官对猴子的事点评来看，可见崔判官智慧神明，顾青故意遮遮掩掩，怕是没用，反而落得印象不好，不如坦言相问。</p>
崔判官略作沉吟道：“这也只是我的猜测，青阳道人断生死大道根源，或是为了破而后立。时机一到，怕是有新的跟生死大道相关的道果或者灵宝出世，届时谁得了这机缘，兴许能一步登天，成为金仙道祖。”</p>
金仙道祖，那才是虚空宇宙，无量众生里，站在最顶端的人物。笑看大千世界生灭，与道同存。若有成金仙道祖的机会，只怕许多古老的太乙都会为之疯狂。</p>
顾青心想，这莫非还和青阳大世界末法大劫有关。</p>
他朝着崔判官施礼道：“多谢前辈指点。”</p>
崔判官微笑道：“这等机缘，说是波及虚空宇宙，诸天万界都不为过。贫道这一脉，已经吃过一次亏，着实不想牵涉其中。何况修持自身，道性常在，方能消受泼天机缘，否则机缘到手，亦是祸事。”</p>
说到最后，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顾青。</p>
两人随后又说了一会闲话。崔判官本是道门剑仙，乃是身有道性之人。虽则入了神道，过去的修行却没有忘却。</p>
只看他素日里是道士打扮，而非官服，便可知之，判官着实人在神道，心在道门。</p>
这幽冥界里，自无几个有道性的鬼魂，真有彼辈，亦多半由阎君或者酆都帝君招去，更或者早早转世，因此崔判官平日里都没几个说话的人。</p>
幽冥界限于法则，修道更是格外艰难，鬼道元神亦非是道门正统，心性一般。因此崔判官跟顾青聊得格外投机。</p>
两人说一会道，谈一会玄，哪怕是说到剑道，顾青亦能插上几句。</p>
崔判官的剑道亦不简单，说到根底，那就是一剑生万法的路子。顾青却不知，当初轩辕剑派人才鼎盛之时，号称虚空宇宙的剑道之宗，宗门有三剑，分别是天剑轩辕老祖，地剑便是崔判官前生。</p>
天剑自强不息，地剑厚德载物。</p>
人剑却变幻莫测。</p>
三剑同存时，连太乙金仙都不太畏惧。</p>
许是和顾青太过投机，崔判官亦说出了几分轩辕剑派的剑道奥秘，这向来是不传外人之秘，只是轩辕剑派早已风流云散，崔判官亦非从前，心底里不太看重了。</p>
何况他心里还想着，顾青出去后，或许能让轩辕剑道重现世间。</p>
如非顾青是这般人才，他定是不会吐露一言半语。</p>
此际怜才，不足为外人道。</p>
而顾青领悟崔判官所言剑道，更举一反三。其中机敏，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他于剑道确实有天分，但这般明悟，却非顾青原本所能。</p>
不过其中情理，倒也能解释，因为顾青喝了孟婆汤，元神澄澈，通明之下，便如那上灵台山的猴儿。</p>
长生之术，旁人要学不知多少年，猴儿数年间就能有成。</p>
但崔判官说菩提祖师便是猴子，倒也有一些道理，斜月三星洞为心，猴子寻到，便是寻心，亦是见心明性。</p>
所谓法不假他求。</p>
无论是道门，还是佛宗，都强调圆满自身，不假外物或者师法自然。</p>
道不假他人而成。</p>
只是自证自悟，或者一切有为法，俱悉具自足，实在太难做到，因此大部分修道人都是借假修真。</p>
借他人之假，修自己之真。</p>
云青青近乎自证自悟，而顾青介于自证自悟和借假修真之间。</p>
这种资质，亦是难得至极了。</p>
崔判官不是因为顾青讲的故事喜欢他，而是喜欢顾青这个人，轩辕剑派当初若有一二顾青这样的弟子，说不定道统就传下去了。</p>
门中有太乙，其实门下证天仙总会容易一些，可以少走许多弯路，元神亦如此。此所谓前人种树，后人乘凉。</p>
因此在太乙座下，证得天仙，虽然也是大成就，但也不是很值得夸耀之事。</p>
而且剑是凶器，实为不祥。当初轩辕剑派之所以烟消云散，便是门中没有修功德、圣德之人。</p>
以圣德心掌杀戮剑，方能从心所欲而不逾矩。</p>
否则就容易走上自我毁灭的道路。</p>
崔判官看得出顾青身具功德，气数非比寻常，这样的弟子，哪个宗门得到，都是福气。</p>
这样的弟子，才是道统绵延的保障。</p>
两人聊到最后，崔判官笑道：“今日兴致不浅，不过婆婆的事着实重要，你随我去剑狱吧。这些凶神恶煞，往后一段时日就由你来负责看管了。如果你有些受不住，可以来找我。”</p>
顾青点头，跟随崔判官，来到一座山前。</p>
这山巍峨高耸，其实是一道浑然天成的道禁所化。</p>
剑狱在山下地底之中。</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