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只能看,不能碰这里的东西,可没说不能说话。”襄觅故意跟他抬杠。 冯苏木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样,便自专心熬药。 熬药的过程是漫长的,襄觅从刚开始的好奇,到后来眼皮厚重得都快要撑不开了,便到外间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拄着香腮睡着了。 奇异的幽香越来越浓地从罐子里传出来。 已经一个多时辰了,冯苏木一直专心致志地熬着药,连襄觅什么时候出去的都不知道。 做这件事,冯苏木做足了功课,神木乃是可遇不可求之物,容不得半点浪费。 终于熬制完成,出罐倒入数个小模具之中,放进了炼丹炉里。 冯苏木这时才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上的汗水,转身朝屋子里看了看,不见那姑娘。 “难道是这些天太累,出现了幻觉?”冯苏木喃喃自语。 走出炼丹室时,却见座椅上坐着一个姑娘。姑娘手托香腮,睡得正香。 冯苏木倒了杯凉开水喝了,便听得门外传来冯蝉衣的声音:“芯蕊姑娘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在等我家小姐。”芯蕊坐在台阶上,目光朝冯苏木的药房看了一眼。 “叶姑娘一直在里面?”冯蝉衣也颇觉奇怪,哥哥是不喜欢别人进他的药房的,特别在炼药的时候便连她这个妹妹也不敢进去打扰。 冯蝉衣试探着走到门边,见冯苏木已经走了出来,便问道:“哥,那叶姑娘可在里面?” 冯苏木眉头就又蹙了起来:“在,她睡着了。”一副十分无奈的样子。 冯蝉衣只得呵呵一笑,进去叫醒了襄觅,请她出来吃饭。 林牵洛今日还颗粒未进,已经到了饭点,肚子又抗议得咕咕作响。 从哑大叔床铺上的被褥床单判断,哑大叔是住在这里的,至少住在那间柴房里。 她有太多太多疑问想要当面询问哑大叔,但哑大叔又有心躲避自己,让她好生愁闷。 忽然听得脚步声传来,林牵洛大喜,迎着那脚步过去,叫道:“哑大叔。” “哑大叔是谁?”叶屠苏目光灼灼地看着林牵洛。 哑大叔这个称呼在之前林牵洛才嫁进东厂的时候听她说起过。 “是你。”林牵洛突然看到叶屠苏出现在面前,也是微微一惊。想到夏塬的话,林牵洛努力平复心神,说道:“哑大叔是我之前在洛城时的家人。” “也是林家的家仆?” “不是,他是我在洛城认识的,救过我几次,因为无家可归所以就跟着我,后来他送闻嬷嬷去宣州,从此没有再见到他。” “嗯。”叶屠苏声音清冷,缓步来到林牵洛面前:“听暗卫回禀,圣火教三教主又来找你麻烦了。” “是的。” 叶屠苏没再说话,转眼看了看这座僻静的院子:“这里便是你以前住的地方?” “嗯,虽然这里偏僻又简陋,但我在这里生活了四年,也难得的过了四年平静的日子。” 叶屠苏打量四周,这处他心爱的女人住过的地方,也让他有了莫名的亲切感。突然他的目光定在了墙壁之上,那是一道道鞭痕。 叶屠苏走过去摸了摸鞭痕留下的印记,问道:“这是什么?” 心里却是暗暗思忖,这是乌钢长鞭的鞭痕,但从力道来看,远远不像三处首领封亦平的杰作。 “这个是我当初练习鞭法时不小心打到了墙壁。” 林牵洛也走过去轻轻触摸那鞭痕,想到当初练习鞭法时的种种,不由得会心一笑:“琴儿说我要是再练下去,怕是要把房子拆了。” “我竟不知道夫人会武功。” “不过是练着玩的,就只学了三招,后来大夫人就差了人来接我回去,之后就嫁给了你。”林牵洛微微一笑,挽住了叶屠苏的手臂。 “哑大叔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他从未说过,我们也都没问,刚开始的时候闻嬷嬷对他还有所警惕,后来他几次救我,在一起慢慢也融洽起来,在我心里,他就是我的家人,我的长辈。” “牵洛,带我看看你当初住的地方。” “简陋得很。” 林牵洛拉着叶屠苏的手走进自己的卧室。 卧室里仅有一张床,被褥铺垫也很普通,一张四方小桌,桌上放着茶壶茶具,梳妆台和衣柜也十分破旧。 当初闻嬷嬷租下这处小院子的时候,几乎就是沿用以前农家人的家具,后来林牵洛做肥皂赚了点小钱,闻嬷嬷便直接把这里买了下来。 叶屠苏四下环顾了一眼圈,这屋子乍一看上去便是一户普通农家少女的闺房。 “十二岁那年,娘走了,唯一的心愿便是葬在洛城,我跟着父亲送娘的骨灰来洛城,后来受了伤,便留在这里养伤,在这里一住就是四年。” 叶屠苏坐在床边,感受着林牵洛的气息,虽然林牵洛已经很久没有住在这里,但叶屠苏仍旧能想象当年只有十二岁的少女,是在如何窘迫的环境下生存下来。 想到自己九死一生才挣扎着活到现在,而面前这个姑娘也一样在挣扎求生。 他向她招招手,示意她在身边坐下。 林牵洛便倚在他身边,靠着他肩膀道:“屠苏,其实现在回头想想,我这十几年的生命其实活得挺精彩的,经历过生死,才更懂得珍惜。” 叶屠苏搂住她,将她紧紧揽入怀中:“没错,我们都是经历过生死的人。” “叶屠苏,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不,不止一个问题。” “你说。” “八年前的初春,你是不是来过洛城?” “为什么这么问?” “我好像见过你。” 林牵洛选择相信夏塬,但也相信自己的直觉。 叶屠苏即便在天下人心目中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是个杀人如麻的刽子手,但林牵洛对他的认知从见到他的那一刻开始就有所改观。 并不因为花痴地注重他的外表,也不因为他是自己的丈夫而改变她对一个人的解读和判断。但在林牵洛内心深处,对面前这个人有种完全不同的感观。 她的丈夫,哪怕不是个济民救世的大英雄,最起码也不是别人眼中罪恶滔天之人。 或许这种想法是不明智的,但林牵洛还是没有办法把他和屠杀荆、杨两家的凶手联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