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向夜空,叶屠苏淡淡说道:“你以为我要杀你,所以躲到深山里来了?也是,我这样的坏人,对谁都不会心慈手软。” 他的声音毫无情绪:“我就想看看你还能做怎样的垂死挣扎,猫捉老鼠并不见得是为了吃它,折磨老鼠是猫的乐趣。” “你早料到我逃不出你的手掌心,所以才布下这个局的吗?” 她只是想要得到一个答案:“见我不肯去灵溪,便下令杀我,明知我就在此处,却偏偏现在才出现,就是想玩你所谓的猫捉老鼠的游戏?” 叶屠苏的声音也冷了几分:“普天之下,还没有东厂找不到的人,你以为你能逃得了?但,派人找你是真,我何曾对你下过诛杀令?” “没有么?东厂不是在青龙镇设伏截杀我吗?” 见叶屠苏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林牵洛突然有些不确定了:“莫非,我听错了?” “林牵洛,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若要取你的小命,还需我东厂的诛杀令吗?” 林牵洛看着叶屠苏,愣了半晌才说道:“真的,不是我?那是什么样的姑娘如此厉害,竟要东厂下令诛杀?” “自然是与大赓国、与东厂作对,与你、与我为敌的人。” 叶屠苏也不瞒她,想到圣火教二教主赤红尘的手下屡次三番行刺。 甚至她属下地赦堂的几个小喽啰都胆敢绑走林牵洛,几次险些要了她的性命,他便不能容她活在世上。 叶屠苏悠悠说道:“圣火教二教主——赤红尘。” “原来是我误会了。”林牵洛这时放松下来,但觉身上冰凉凉的,不禁打了个寒颤。 圣火教二教主赤红尘? 林牵洛想起了几年前莱康城彩脸节的事,那个一身红衣的妖冶女子:“赤红尘,死了吗?” “死了。”叶屠苏声音清淡:“她的手下伤了你,她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转眼看着林牵洛:“你就这般不信任我?” 夜色中,林牵洛一身湿漉漉的衣裳紧紧裹着她的身体,头发兀自滴着水。 因为寒冷,她蜷缩着身子微微有些颤抖。 林牵洛虽然吃了玉冰蝉炮制的药酒,多少能抵御寒冷,但也并非就不会冷。 “对不起,我不该误会你,以后再也不会了。” 林牵洛垂下头来,心情却仍然沉重,就算解开了诛杀令的误会,但要把她远送到灵溪,总该不是误会。 “我不想去灵溪。”她轻声说。 声音虽轻,但字字坚定,她低垂着头,刘海上的水珠滑落在眼睑上。 她用湿漉漉的袖子随意一擦,喃喃的重复着一句话: “我不想去灵溪。” “走吧。”叶屠苏站起身来,要拉她起身。 “我不去灵溪,哪也不去。”林牵洛倔强的不肯起身。 “我是为你好。” “你不是我,又怎么知道我去了灵溪好不好,开不开心。” 仰起脸来,看向叶屠苏:“你认为的好,就是把我丢掉,远远的丢掉,这辈子不再见么?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当家人的么,家人怎么能轻易分开?” 叶屠苏一时答不上来,是的,他想过这辈子不再相见,虽然亦是千般万般的不舍。 但他要面对的不是强敌,而是生死,他的生命已经快要走到尽头了。 他害怕的不是自己如何痛苦的死去,而是害怕这个女人看着自己在弥留之际痛苦的挣扎…… 那样,他会于心不忍,他会死不瞑目。 “牵洛,先去换身衣服。”看着她一身潮湿且混着泥泞的衣服,伸手要拉她起来。 林牵洛倔强的侧开身子不让他碰:“我自己能起来。” 勉强站起身,摔伤的膝盖粘在潮湿的裤子上,越发的疼痛。 叶屠苏抬起双手,一股真气凝聚于掌心,一股热流瞬间笼罩在林牵洛身上。 身上一暖,林牵洛吃惊地发现,灰暗的夜色中,她的衣服慢慢散出一片水气,蒸腾而上。 不多时,原本湿漉漉的衣服,竟然由内而外被他手掌上传来的热气烘干了。 那是一种温暖舒适,且没有灼烫的感觉,让人十分受用。 惊诧之余,林牵洛的心情却并没有好多少,一瘸一拐的往小屋方向走去。 她左腿膝盖疼得厉害,伤得虽然不重,但破皮流血了,每走一步,伤处就扯着破裂的皮肉疼一次。 叶屠苏快步追上去揽住林牵洛的腰。 林牵洛一呆,还没来得及挣扎,便被叶屠苏一个公主抱,大步流星朝前走去。 林牵洛自下而上看着他的侧颜,虽然夜色昏暗,但他的脸白皙得似乎把月光聚焦在了脸上一般,好看得像一幅画,让人移不开眼睛。 “别让我走,好吗?”林牵洛双手勾着他的脖颈,淡淡地说。 “牵洛,我的身份……其实你可以有更好的归宿。” “更好的归宿,那你告诉我,什么才是最好的归宿?”林牵洛有些伤感。 “皇上的女人,高高在上,锦衣玉食。王公大臣的妃子、夫人也都让人羡慕不已,但那些光鲜亮丽,锦衣玉食的女人,她们真的幸福吗?” 叶屠苏没有作声,静静的听着。 “蓉太后高高在上,却连出宫为儿子祈福的自由都没有。牵洛看到的不过是一只被锁在深宫中的金凤凰而已。” 眸子沉了下来,林牵洛继续说道:“而我的母亲,嫁给一个朝臣做妾,处处隐忍,事事小心,最终还是丢了性命。” 叶屠苏道:“可我,是东厂厂公,我……” “你是太监又如何?”林牵洛接口道:“咱们做家人不好么,至少在东厂没有人跟我勾心斗角,更没有人跟我抢夫君。” 叶屠苏垂眼看怀中的林牵洛,她一双莹亮的眸子正看着自己。 听了林牵洛这番话,他的心有些乱,或是喜,又或是悲,起伏跌宕,心中默默说道: 牵洛,若我能活着,若我能摆脱现在的身份,此生也唯你一人尔!不会有别的女人。 想到活着二字,眼中便又蒙上一层不易察觉的凄然。 他早已看淡生死,只想在短暂的生命里完成心愿,找到龙吟之钥,找到杀害义父的凶手,处置东厂弊病。 做完这些,他便能了无牵挂安心的走了。 但这个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闯进了他的心里,丢不掉,舍不了,让他一度对生命产生了渴望。 可惜,唯一能让他身体与紫辰珠相融的药引夜珀蛊藤已经在这世上绝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