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和娘亲几人启程离开洛城的那一夜,云粮商号的大东家荆家、大掌柜杨家的两座府邸被歹徒袭击。 荆、杨两家连同护院、下人,一共一百三十九条人命在一夜之间被屠杀殆尽,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林牵洛只觉得脑袋一阵嗡嗡作响,泪水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 八年来,自她出生在这个世界以来,林牵洛所说,因为调查大半年都毫无线索,朝廷不得不草草结案。 与此同时,朝廷还宣布了一个让林牵洛更加义愤难平的决定,那就是荆、杨两家的财产,各地商号分店暂时收归国库。 说是暂时,那谁又敢去要回来呢? 哪怕是荆家还有人活着也不可能从皇帝的手上再拿得回这笔原本属于荆家的巨额财富。 那可是富可敌国的财富啊!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林牵洛在卧室呆了一整天,不吃不喝。 这回换成荆丽芸来开解女儿了。 门一推开,荆丽芸就看见坐在书案前,拿着毛笔写字的林牵洛。 琴儿小心翼翼地磨着墨。 房间里白花花的一片,全是林牵洛写的字,所有纸张只有一个字——仇! 林牵洛的样子出奇的平静,只是不停地写着仇字。 写满一张白纸,便接着写下一张,没完没了的写着。 “洛儿,别这样。” 荆丽芸一把拉着女儿的手:“斯人已逝,你外祖父他们在天有灵也不愿看到你这样。” 这是当初林牵洛劝娘亲的话,现在反过来娘亲用这句话来劝慰她。 “姨娘,为什么,为什么朝廷不再继续查案,为什么凶手还能逍遥法外?” 林牵洛抱着娘哭泣。 想到外祖父慈祥的笑容,想到外祖父拿着刻刀,一刀一刀雕刻吊坠的样子; 想到外祖父严肃地半真半假地说将来让她来做云粮商号的当家人时候的情景; 想到叔叔伯伯们那一张张微笑宽和的面孔; 想到那群从自己同辈的表亲,还有那个和她关系最亲近的小表哥荆彦瑜, 还有——杨家的清儒哥哥。他说要给她做风筝的,他们约好一起去放风筝,不见不散的…… 想到这些,林牵洛已经哭成了泪人,她的这条小命也算是捡回来的。 如果不是娘带着她提前离开了洛城,那她们几人也一样走不出那荆府的大门。 林牵洛从衣领里取出外祖父给她雕刻的吊坠,蜻蜓活灵活现。 虽是木头雕成,却碧绿碧绿的犹如翠玉一般,散发着木料淡淡的奇异幽香。 林牵洛握着吊坠落,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牵洛一定要找到凶手,为荆、杨两家报仇雪恨。” “洛儿,姨娘虽然也恨那些凶手,但姨娘不希望你活在仇恨里,你外祖父、你叔叔伯伯们,你彦瑜表哥,还有杨家的清儒哥哥,他们都不愿看到你活得不快乐,活在仇恨的阴影中。” 林牵洛咬着唇,嘴唇被咬破出血都不自知。 这些道理她都懂,但凶手逍遥法外却是她无法忍受的。 只是连大理寺及地方上的官员查了大半年都查不到的案子,她一个小小女子能怎么样呢! 林牵洛点点头:“姨娘,我听您的,放下仇恨,好好活着。” 嘴上这么说着,但将凶手绳之以法的想法却在她的心底深处生根发芽。 不过在她心底深处还有另一个念头,凶手犯下如此大案为的是什么,谁从中获利最大? 她想到了很多种可能,但最后竟然可怕地想到了朝廷,想到了晟和宫里高高在上的那位。 不……林牵洛用力摇了摇头,甩开这个可怕的念头。 不管将来的结果是什么,林牵洛都不能再让自己消沉下去,坐在家里自怨自艾是改变不了任何事情的。 娘说得没错,与其伤心痛苦的活着,不如活一天便开心一天。 只是在她心底深处仍然有那么个声音不停的告诫着她: 不能让外祖父失望,不能让荆、杨两家上百条人命白死,总有一日我要找出凶手,总有一日我要重振荆家、重振云粮商号。 虽然,这几乎是我一个小小女子一辈子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自己今年不过九岁,谁又知道十年以后、二十年以后会发生什么,纸是永远包不住火的,事情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一些事情想明白了,心也就豁然开朗了。 是的,那些亲人、那些伙伴们若在天有灵,定然是希望自己无忧无虑的活着。 就像上一世的她,也同样希望自己的家人朋友,不要因为自己的离开而伤心难过一样。 林牵洛的心也慢慢开始活跃起来,还是那个整日只想着吃喝玩乐的纨绔少女。 这也是大夫人魏姈喜而乐见的,这个丫头越不懂事,越是纨绔无知,她的映月才越如出水芙蓉般惹人喜爱。 这不,还不满九岁的女孩,已经有几家官宦人家上门提亲了,想要与林家这位嫡小姐把亲事给定下来。 虽然都是高门大户,王公贵族之家,但魏姈却都看不上眼,一一婉言回绝了。 她的女儿当然要嫁给这世上最有权势的男人。 皇帝身体不佳,常年全靠药物养着。 虽然不知道还能活几年,但只要皇帝驾崩了,那太子也就顺理成章的继位了。 魏姈心悦的未来女婿,自然是今年刚刚十一岁的八皇子,一出生便被立为储君的太子赫连缙。 那孩子,两年前一次偶然的机会,她跟随林章进宫时见过。 因为林章是太傅,太子过来给老师问安,那般近距离见到太子。 就那一眼,魏姈便觉得这天下没有什么人比太子更适合做她的女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