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时鸣原本以为自己或许会痛不欲生。 或者痛哭流涕。 可是他没有。 祁时鸣低头看着手上的纸张,脑子无比清晰。 他用工作来麻痹自己的大脑神经。 一直等到天亮,听到耳边有公鸡的啼叫声。 祁时鸣这才僵硬地丢掉手中的炭笔。 一转头, 看见了放在桌子上,侍卫端上来的夜宵。 是一道口味清淡的粥。 祁时鸣伸手端起那杯粥,缓缓地放到唇边。 只是不知怎么的, 他的眼泪糊住了视线。 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他居然……还能够哭的出来。 他酝酿了一个晚上,都以为自己哭不出来。 甚至刚才有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就是个没良心的。 可是这哪里是哭不出来呀? 这分明还没有办法去接受这个事实。 额娘和皇姐都知道,他酷爱甜食。 所以在他是太子的时候,经常半夜给他送亲手制作的点心。 他身为太子的时候,好像什么都有。 和蔼可亲的母后,活泼善良的皇姐,还有爱他的谢江知。 可是等到他成为了皇上之后。 为什么感觉他在意的东西开始一点一点的流逝? 他现在半夜仍然会有人送夜宵过来。 只是…… 好像已经没人能够了解他的喜好。 门口的侍卫心急如焚。 因为天都已经大亮,还未曾见到皇上出来。 他们也害怕皇上会在里面昏过去。 但是又担心擅自闯入会触碰到皇上的霉头。 宫里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他们心烦意乱的时候,祁时鸣脸色僵硬地拉开门。 旁边立刻就有人围了过来:“圣上,节哀。” 他们更想问的是, 太后的葬礼怎么办? 按照他们王朝百以孝为先,太后的葬礼一定要大办。 来彰显皇上的孝心。 但是现在王朝的情况人尽皆知,前朝后宫基本乱做一团。 哪有多余的银两…… 皇上闭了闭眼睛。 嗓音沙哑地说道:“一切从简处理。” 他是一个不孝的儿子。 哪怕在皇额娘临死之际,都没有去看望她。 希望皇额娘在天有灵,能够原谅他这一次。 周围的人立刻就吩咐下去。 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宫外。 在七天之后, 百姓们自发组织跪在街道上,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叩拜。 来替皇上表示那令人心痛的孝心。 祁时鸣根本没有时间难过。 他把完工的那些制作表全部都给寇府。 让他们尽快找人将这些东西卖出去。 毕竟只有银两,才能够治得了大家的命。 在太后离世的第14天。 长安公主回来了。 她带着两个民间的大夫,来到了皇上面前。 “这二位是我找来的民间神医……他们虽然有本事,但是要求颇高。” 两位神医看起来挺不着调。 祁时鸣也不得不满脸堆笑的好言询问:“二位可有办法?” 两位神医捋了捋胡子,“有是有,只是有些药材昂贵,不知道圣上肯不肯出。” 祁时鸣:“只要能够治得好大家,多少银钱都无所谓。” 两个神医哈哈一笑。 这才斟酌着把自己的配方拿出来。 “另外,想让我们把配方给你也可以,圣上应该知道现在的情况不容易。” “我们只需要一些黄金,来保证我们日后的生活就行。” 两个神医虽神,但也是个凡人。 如果不给够钱,想让他们出手救人是不可能的。 人都自私。 他们这么做,没有任何毛病。 而且皇上应该感谢他们心慈仁厚,见不得百姓们受苦,才研究出来的配方。 可惜药材需要的价格很高,百姓根本就出不起。 祁时鸣没犹豫:“二百两黄金……” 神医笑道:“怎么才二百两啊?我的这些药方,最起码也该值个两千两才对,皇上看着好像没有那么多诚意呀。” 祁萧玉站在一旁,看出了皇上的为难。 伸手摁了摁眉心。 “去把我宝库里的那些金银珠宝全都取出来,赠送给二位神医。” 那些是她这么多年攒下来的嫁妆钱。 如今也该到了为百姓们分担的时候。 她千辛万苦才把二位请到宫里,当然不能因为钱的事情而耽误了。 祁时鸣望着姐姐的样子。 整个人的心情复杂。 他清楚这笔钱的来历。 祁萧玉在旁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关系啊,当初我攒着这些银钱,就是为了以后嫁人的时候,花着自己的钱有底气。” “可是你也知道阿温,他只要我的人,又不要我的钱。那些嫁妆留在我这儿也没用,不如直接给神医们。” 现在的女儿家,谁嫁人的时候不带嫁妆? 祁时鸣沉重地点了点头。 嫁妆点过来一遍,也仍然还差500多两。 祁时鸣直接吩咐人去国库拿。 两个神医看着皇家的态度,反而感慨地点了点头。 “不着了,皇帝,这么多就足够。剩下的一些就留着你去治疗百姓吧!你是一个好皇帝,将来肯定会得到善终。” 神医伸手把方子递过去。 遇到金钱的缘故,两个人自愿留在宫里。 他们之所以在外面耗了那么长时间才来宫里,也是为了研究清楚那个时疫。 等到时疫彻底消除了之后,他们就可以游山玩水,也不用顾及太多。 几位神医一开始为宫里的人进行治疗。 祁萧玉站在他旁边。 安静了许久,这才说道:“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如果要是能够再早几天。 如果要是能够再快一点。 或许母后就不会死。 她也不至于连她的皇额娘最后一面都见不着。 祁萧玉默默地捂着脸,伸手蹲下来。 泪水顺着她的指缝流出。 “额娘说……她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我嫁人。可是一直等到她离开,她的心愿都没有实现。” 她不是一个合格的女儿。 她来的这一路上都没有崩溃。 得知太后的消息时也没有崩溃。 可是在看见弟弟的时候,祁萧玉是真的忍不住。 那她的额娘呀, 她怎么能不难过? 皇帝呢? 他更没有选择。 祁萧玉转头看着祁时鸣,哪怕难过,不能当人面哭出来。 因为他是一代君王。 祁萧玉忽然之间,艰难地站起来,拉住他的手。 “鸣儿,如果要是有下辈子,咱们两个不要再当皇家的人好不好?” 她宁愿抛弃荣华富贵,一辈子都不要承担这样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