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吵不散的感情

夜雨停歇，晨光透过黎明的天空。昏暗的房间，逐渐亮堂起来。 顾辰安缓缓睁开眼睛，他的作息时间一向规律。不管多晚睡，睡多久，差不多这个时间就会自然醒，比闹钟还准时。 见身边人还在酣睡，他放弃了起床的念头。 两个小时过去。 一双手臂从被子里伸出，看起来像是在做伸展，整张被子都跟着在蠕动。手臂落下时，顺带将被子掀开压住。 “醒了？” 没有回应。 袁纾迷迷糊糊地伸出手搂住顾辰安，又将额头抵在他喉结下方的位置蹭了蹭，掠起一阵轻微的痒意。她只是想换个姿势继续睡，并没有要醒的意思。 顾辰安眼底含笑，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没有再去吵她。 等袁纾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她打着哈欠来到洗漱台前洗漱。 水流声“哗哗”响，袁纾双手捧起一捧清水往脸上泼。关上水龙头，她双手撑着台面，看着镜中的自己，那脸上水珠一颗颗滑落到下巴处，又滴在洗漱台上。 披上件外套，袁纾沿着木梯缓缓而下。昨晚下过雨，今天的风都是刺骨的。 刚来到庭院里，撞上刚回来的合欢，她手里端着一碟酱肉包子。 “舅姥姥，吃包子吗？刚蒸的。”合欢问道。 “好啊。”袁纾伸手拿起一个包子，还有些烫手，她撕下一小块吹了吹才塞进嘴里。 “舅姥姥，我们进屋里吃吧。外边冷，别感冒了。” “顾辰安呢？” “在后厅。” “我去找他。”说着，袁纾绕过合欢就准备出发。 看着她自信的背影，荷欢喊了一声：“舅姥姥，你认识路吗？” 袁纾头也不回地招了招手，自信应道：“放心吧！” 前一分钟还自信满满表示认路，下一刻袁纾就被狠狠打脸。她不知道自己怎么绕的，竟来到了一处假山。小路四通八达，一下子丢失了方向。 正当她聚精会神思索着该往哪个方向走时，顾怀恩悄无声息出现在她的身后，一声“嫂子”把她吓得够呛。 “” 看着袁纾脸上那惊恐之色，顾怀恩微微皱眉道：“吓到你了？” “”这不是明知故问，袁纾甚至都不想搭理他。 “抱歉。” 袁纾长舒了一口气，才应了句“没事”。 顾怀恩双手插兜，左顾右盼了一下，不解地问道：“你在这里干嘛？” “迷路了。”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她的确迷路了。 “你要去哪？” “后厅。” “跟我来吧。” 在顾怀恩的带领下，袁纾很快就来到后厅。 顾怀恩停住脚步，回身一扬下巴，意有所指地瞟了眼身后那个方向说：“到了。” 袁纾抿了抿嘴，礼貌微笑说了一声“谢谢”，就独自往厅里走去了。 “小纾来了。”师瑾最先发现袁纾。 “大伯，大伯母，早上好呀~”袁纾脚步轻快，笑盈盈道。 顾锦辉一本正经调侃道：“小纾，这太阳都正当空了，可不早了哟！” 话音刚落，就被师瑾一顿教训：“顾锦辉，你不会说话就别说话。什么意思，想搞封建社会旧家长那套是吧？起早贪黑？” “嘿你这一天天就揪着我尾巴是吧！你要这样，咱俩好好掰扯掰扯。” “” 两个年龄加起来超过一百岁的人斗起嘴来，别说还挺有趣。 看着袁纾愣在原地，顾辰安示意她过来坐。 “大伯跟你开玩笑的，别当真。”顾辰安落下的尾音都勾着笑意。 袁纾点了点头，眉头不自觉地皱成一团，这嘴斗得像是真吵起来似的。 顾辰安笑了笑：”真的在斗嘴，我从小到大就看着他们这么斗过来的。而且你来之前，他们已经斗了四个回合了。” “” 桌子两边，两个世界。 开头气势很足，实战起来全是逆风，说的就是顾锦安。在师瑾这里，他从没赢过。 袁纾看得津津有味，不自觉地将左脸颊靠在顾辰安和右肩上。 “顾辰安，大伯好可怜啊”虽然但是，袁纾真的很想笑。 “大伯他乐此不疲。” “天天这么吵法，不会把感情吵散吗？” “他们的感情，是吵不散的。” 真的有吵不散的感情吗？ 答案是，有的。 顾锦辉和师瑾就是最好的例子，相濡以沫三十几年，也吵了三十几年。 师瑾怀顾灵灵的时候，顾家长辈都以为这胎会是男孩，纷纷期待着顾家长孙平安、顺利降生。 可生产过程没有想象的顺利，师瑾因为难产不得不接受剖宫产手术。 所幸，孩子平安降生，一切正常，是个女孩。 可术后不到半小时，师瑾的血压持续下降，大出血、休克，严重的弥漫性血管内凝血，已经在死亡线上徘徊。 当医生把病危通知书递到顾锦辉手里时，顾锦辉脑子瞬间空白一片。那句“做好心理准备”一下子击垮了这个大男人，直接跌坐在地上抱头痛哭。 连续七个小时的抢救，先后总共输血近八十单位，相当于全身换血五六次。 随着大量新鲜血液的输注，师瑾的各项生命体征开始好转，医生成功把师瑾从死神手里给抢回来了。 当医生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顾锦辉，他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宣泄。他握着医生的手，久久不愿放开，嘴里只有一句“谢谢”。 当顾锦辉还沉浸在师瑾获救的喜悦，顾家那边不断打来电话确认，再三询问是不是真的生了个女娃。 得到了答案，一个个失落、失望的语气，刺痛了顾锦辉的心。男娃女娃就那么重要吗？就在几个小时前，他差点失去师瑾 他的胸口似有千斤重，努力抑制内心的悲愤，强颜欢笑。他一下抹去脸上残存的泪水，毅然决然去接受了结扎手术。 顾锦辉对师瑾的爱，不仅仅如此，更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 师瑾喜欢霓裳玫瑰，顾锦辉就在家里搭建一个花房，种满她爱的霓裳玫瑰。每逢花期，顾锦辉都会到花房采摘，再亲自送到她手里。 师瑾喜欢山水，顾锦辉就会提前做好攻略，然后带着她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去住上一段时间。 师瑾喜欢吃荔枝，每年荔枝收获的季节，顾锦辉就会托人从两广采摘，再送到家里，为的就是让她能吃上最新鲜的荔枝。 诸如此类，还有很多很多。 想不到顾锦辉外边五大三粗的模样，竟然如此细腻。 袁纾抿了抿唇，眼眶有一丝灼热，一时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不过，她突然间明白了一些道理—— 原来爱可以有很多形式，它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可以是包容、牺牲、成全、占有 可以是慈悲、尊重、接纳、信任 可以是千变万化。 相逢的意义在于照亮彼此，成为彼此的那一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