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八，早上热闹非凡，颜家俱是人满为患。解氏早早起身操持，颜应祁很心疼她：“你的手这样凉，还起的这么早。这怎么可以……”</p>
“没事儿啦，我若是去晚点，就不好了。”解氏抿唇。</p>
颜应祁当然从窈娘那儿知晓三老太太鸡蛋里挑骨头的事情，就安慰道：“别担心，若真的有事就推到我身上。”</p>
解氏笑道：“知道你事事都费心想着我，不过等新媳妇进门，我就不必管家了，日后也没这么累了。”</p>
她还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又搂着颜应祁道：“今天不许发脾气，要好好地。”</p>
“当然了。”颜应祁应承她。</p>
窈娘则跟在解氏身边，举凡有女客过来她都帮忙招待喊人，在感到疲劳时，铭二太太和颜如贝一起过来帮忙，她才能稍作喘息，坐到大舅母身边。</p>
解家一直在东山，虽然知晓颜家现在权势滔天，但是没有深切感受，现在解大舅母身处其中，实在是体会到什么叫做权贵之家。</p>
往来之人，皆是巡抚部堂高官，解氏即便只是平妻，也得众人抬举。</p>
就是甄氏在一旁看解氏如此出风头也是心中微妙，只是她不会表现出来，看这些什么巡抚夫人，别的部堂夫人都睁眼瞎似的，没人表现出来，只能自己消化这件事情了。</p>
可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刚进来的南京国子监祭酒的夫人谢夫人进来之后，局面有些微改变，她走进来，先喊了甄氏一声：“颜夫人。”</p>
甄氏笑着请她坐下，还道：“您能过来实在是太好了。”</p>
谢夫人出自陈郡谢氏，是非常有名的才女，还出过不少诗集，其父是如此的次辅，可谓是集所有光环于一身，偏偏她很重视规矩。</p>
尤其是嫡庶尊卑之道，故而，见甄氏坐在一侧，却是解氏在招呼众人，她则道：“如今怎么由妾侍当家作主了？”</p>
解氏一贯敏感，没想到谢夫人会说这些，窈娘原本有些累倦，坐在一旁吃茶，却听谢夫人这般说话，只能装听不到，否则吵起来了，反而把儿子婚事闹的没了。</p>
而甄氏觉得报应来了，她甚至觉得自己不用说什么，解氏就够膈应了的。</p>
所以，她面上故作尴尬道：“您可能弄错了，这是我们三房的主母。”</p>
“自古以来一个丈夫只能有一个妻子，合该由正妻出面才行，恕我不能苟同。”谢夫人说完，拂袖而走。</p>
窈娘不是小时候的她了，她很清楚在族里母亲的地位似乎和甄氏一样，实际上在外还是不一样的。别的人只是不会直白的说出来，现在有人说出来就是当众给解氏难堪。</p>
她赶紧跑到解氏身边，解氏还是一脸微笑，似乎完全没有听到似的。</p>
“娘，您无事吧？”</p>
“没事儿。”解氏拍了拍窈娘的手。</p>
再有甄氏半真半假的关心，解大舅母方才还觉得颜家权势滔天，现在也赶紧上前问几句。这个时候的解氏虽然心中摇摇欲坠，却还一点事儿也没有，还对众人道：“我们家里请了戏班子，这就请诸位先随我那边听戏。”</p>
窈娘也随姐妹们一起过去，在路上，大家都一阵沉默，人是各有各的烦恼。莹娘觉得很痛快，明明她娘是正经的嫡妻，却还要忍受和解氏平起平坐，倩娘则想的是心上人不知道是否也许婚了，颜宁馨有些同情解氏的处境。</p>
戏台上的人唱的很欢喜，窈娘的心情其实比解氏还难过，因为她想这些年娘不知道明里暗里受过多少讽刺，有如谢夫人这样弄的人下不了台的，也有暗地里嫉妒讽刺的。</p>
兄长科举出仕，他虽然对母亲态度转变，可随着嫂嫂进门，有可能和三老太太感情会更深。若让他不顾前程为母亲讨封，他未必愿意。</p>
那就只有靠自己了，她是不能考科举，可是也未必没有其她的法子，若是哪一日她真的大功一件，兴许能够封诰母亲，让母亲有身份。</p>
否则这种夹生饭，吃的让人膈应。</p>
窈娘在心中暗自下定决心，绝对要给娘挣体面。</p>
第23章 嫂子关氏</p>
“来了，来了，新娘子来了。”</p>
小孩子们拍着手进来道，窈娘和姐妹们也都站在一旁观礼，堂上坐着颜应祁和甄氏还有解氏，甄氏也没想到她今日有意外之喜，看来当初她还担心所谓的平妻，真的是猪油蒙了脑子。</p>
之前，她被颜应祁对解氏不错，有些乱了阵脚，日后不必再担心了。</p>
卧榻之侧岂容她人酣睡，真的等解氏被玩腻味了，再对付也不迟，将来两房也就只有她一个主母。颜应祁继承两房财产的时候，一切也会是她和她儿子的，她不是奢望，而是她应得的。</p>
“莘姐姐你看。”窈娘摇着莘婉的手，看着新人进来。</p>
莘婉笑道：“看到了，新娘子拜堂之后就不出来了吗？”她养在大房，许多规矩并不清楚。</p>
然而窈娘却很懂这些流程：“不是的，她先去洞房把盖头揭下来，再出来端茶给诸位亲友。亲友们也有物品相赠，之后再进新房。”</p>
“哦，原来如此，那你见过你这位新嫂子吗？”莘婉问道。</p>
窈娘摇头：“匆匆见过一面，没看太清楚。我哥哥去年过年的时候送节礼去过关家一次，也未曾见到人，但是听说关家很满意我兄长。”</p>
莘婉心想大表兄这样的才貌家世，世上怕是没几个人不爱吧。</p>
见新人拜堂，甄氏面容十分激动，解氏倒是很平静，不明所以的人还以为甄氏是颜景昭的生母。只有窈娘知道，也许娘是被那位谢夫人面刺伤心，她就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p>
原本前朝婚礼上是禁止奏乐的，《唐会要嫁娶》中记载：“嫁女之室有不息火之悲；娶妇之家有不举乐之感。今贵族豪，婚姻之始，或奏管弦，以极欢宴，唯竞奢侈，不顾礼经，非所谓嗣亲之道”。</p>
但在本朝已经开始婚礼奏乐蔚然成风，窈娘不知道该如何缓解，所以站出来对颜应祁和解氏道：“爹娘，女儿想亲自奏一曲《桃夭》送给兄嫂祝福。”</p>
要说窈娘并不是那等爱出风头的人，解氏很了解女儿，但现在出来这是……</p>
解氏看向颜应祁，颜应祁清楚窈娘的实力，的确对箜篌古琴都弹的相当好，他也想显摆一下女儿，故而同意：“好，让人取了你的凤首箜篌来。”</p>
“多谢爹，女儿还想在《桃夭》之后弹奏一曲《玉妃引》送给母亲，母亲性情高洁，养育兄长和我实在是不容易。”窈娘看向解氏。</p>
解氏这才知道女儿的用意，如此一来，既正了她的身份，又不抢新人的脸面。</p>
这是甄氏所料不及的，解氏的确生了个好女儿，这窈娘年纪不大，却是绝顶聪明之辈，可叹她的莹娘只会恃宠而骄。</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