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真秀很早就知道久保万里子会在哪一天抵达东京,时间之早让他有一种自己是久保家。” 林真秀接了过来,先看向地址栏,果然和“剧本”没什么差别,放下心来,再看下其他条款,完全正常,心里有了数,不动声色将合同放在一边,开了口,“藤井桑,做保证人没问题,但可否容许先问一个问题?” 按照“剧本”,他要为久保母女争取更好的居住条件,让她们承更大的人情,而为了逼真,这件事只有河合塾本馆的一名部长知道完整版,房屋管理公司工作人员与管理员也只是被关照演一下戏,至于藤井隼人则完全被蒙在鼓里。所以,林真秀现在不是演戏,是真的在争取。 “请说。” “原先房间的身故者是否为河合塾的补习生?” “这个问题与林桑作为保证人有关联吗?” “是的。” 干脆果断地回答挡住了反问,藤井隼人犹豫了一下,答道:“很抱歉,我不知道。” “久保夫人,原先的那份赁贷借契约书还在吗?”林真秀转头问久保正子。 “还在。” 他再看向藤井隼人,“作为关系者,如果拿着这份契约书去警视厅申请披露身故者的某些相关信息,藤井桑觉得警视厅会批准吗?” 这是介乎合理与不合理之间的事,对于普通人而言,警视厅很有可能拒绝,但藤井隼人虽然不知道眼前这名public functionary的具体身份,却从久保万里子这里大略得知来的是一名中央省厅的干部,这个身份可以令警视厅态度松动,所以不敢当笑话听,斟酌了下反问:“林桑为什么一定要知道呢?” “是有原因,但请容许我知道后再告诉藤井桑。” 藤井隼人听得出对方语气的坚决,无可奈何之下说了一句“那请稍等,我去问下。”起身走出小会客室。 他离去后,久保万里子好奇地看过来,“前辈,你问这个问题做什么?” 久保正子在旁没有出声,她也想知道,只不过她长了一辈,不太好开口。 “抢占道德制高点。”林真秀微笑着答道。 久保万里子不明所以,因场合缘故不适合追问,点点头不再说话,会客室暂时寂静下来。 没过多久,藤井隼人再次进来,谨慎地公布情况,“确实是河合塾的补习生。” 林真秀平静地接上话,“那将事故物件不加告知就租给补习生,而且租金上也没有体现出这点,河合塾是否应该先为此道歉呢?” 事故物件对于房屋而言就是凶宅的意思。如果房屋在三个月内发生过事故,管理公司一般要将其作为重要事项和租客说明,并且降低租金。河合塾这些都没做,当然是犯错了。不过,曰本最大的进学塾名声不是小事,藤井隼人哪敢承认,开始推卸责任。 “本社并不知情,是不动产会社的问题,本社之后会向不动产会社追责。” “河合塾不知情吗?”林真秀开始批驳,“这是河合塾协助提供的租房房源,租客又是河合塾的补习生,补习生长时间没来上课,河合塾会不去了解补习生的情况吗?了解后会不知道是在哪个房间内身故吗?就算没有主动去了解,警视厅也会来调查,河合塾难道想说在警视厅调查后对此依然一无所知吗?” “久保夫人签署的赁贷借契约书时间在两个月前,而根据国土交通省的《宅地建物取引业者による人の死の告知に関するガイドライン(关于房屋建造者致人死亡告知的指导方针)》,对租赁的房产中出现非自然死亡或自然死亡但需要进行特殊清扫的情况,三年内必须告知租赁方,河合塾想说不动产会社连续三年隐瞒了吗?” 他最后发出警告,“藤井桑并不直接负责租赁事宜,不知道情有可原,但河合塾不可能不知情。如果河合塾不承认的话,我将向警视厅申请披露在河合塾调查对象的姓名和职位。” 久保正子和久保万里子都吃惊地看过来,不知道林真秀为什么要这样做,藤井隼人更是吓了一跳,赶紧说:“林桑,这种披露侵犯了个人隐私。” “那我可以去警视厅的记者クラブ询问这是否侵犯了个人隐私。如果是,究竟是什么原因。” 记者クラブ(记者俱乐部)是曰本所特有的大众媒体与各级官厅之间相互沟通的中间机构,明面上是曰本媒体行业的联谊性团体,实际主要职能在于方便各级官厅对外发布官方信息,提供新闻通稿,并在一定程度上左右曰本各大新闻报刊的报道内容及其言论方向。 警视厅的记者クラブ就是记者クラブ在警视厅的分部,是被东京的警察人嫌狗厌,但又不得不好生供养的利益共生体——它在突发重大事件时会咬着警视厅不放,追逐焦点新闻,但多数时间里还是保持合作,按照警视厅的口径发布新闻。只不过,在网络影响力曰益增强的现在,记者クラブ的公信力不断下降,影响力逐渐衰弱,因此不得不经常质疑、批评警视厅,以证明自己的价值。像林真秀说的这种介乎于合理与不合理之间事,记者クラブ就有可能报道一下,展现下自己扶助民众的态度,完成骂警视厅的任务,也不伤对方的皮毛,就是所谓的小骂大帮忙。然而一旦报道出去了,河合塾的名声就完蛋了。 久保正子和久保万里子还不是很明白情况,藤井隼人却是被震住了——别人说这话可能是诈唬人,但记者クラブ与官厅关系紧密,眼前这个男人是中央省厅的干部,说这话就是实打实的威胁,一旦真的发生,他是,林真秀作为保证人也填上姓名、信息,盖了章。 随后,汽车前往上野站,帮久保母女取出了寄放的大件行李,又帮着运到莺谷的住处,搬入房间。等一切都结束时已经到了十九点。藤井隼人走后,林真秀没有告辞,而是发出邀请,“夫人远来是客,我作为地主理应招待夫人,可否邀请夫人和久保一起吃个饭?” 久保正子也没有推辞,她是打算到时先去结账,聊表对林真秀忙碌一个下午的谢意。于是,一切尽在掌握的某官僚查了下附近的餐厅,带着久保母女进入一家名为凤来苑的韩式烤肉店,这让久保正子更加欣赏眼前的年轻人了——既不过于正式,也不随便打发。仙台牛舌极为着名,仙台人不喜欢烤肉的概率很低,而韩式烤肉是异国口味,不会出现吃腻的问题,不愧是精英官僚,考虑如此周密。 吃饭时,更加欣赏的人就换成久保万里子了。看着林真秀殷勤地帮着自己和母亲烤肉,就觉得这个男人真是绅士。而间隙交谈中,她又觉得林真秀的每一句话不是自己期望听到的,就是觉得有趣的,或者有帮助的,而相比线上聊天,男性沉稳、从容的声音入耳,更是让她发现自己心跳都有点加快——当她忽然想起恋爱指南说的“你需要他出现时,他就立刻出现在你身边,那样的人你非常值得珍惜”这句话时。 ………… “久保要在东京上半年的补习班,一味刻苦攻读也不利于身体和学习。夫人不妨和久保周末去上野公园走走。不忍池的荷花非常出色,现在还没有完全凋谢。东京国立博物馆、东京都美术馆、国立科学博物馆、东京文化会馆、上野之森美术馆的藏品可以丰富知识,二次试时如果能提到几句,教授们会有好感。动物馆里的大熊猫力力和真真非常可爱,就是要事先抽选。可以先去东边的浅草寺参拜下,能在正殿前揽烟的话,据说更容易抽中。” 久保万里子带着笑意轻轻瞥了林真秀一眼。 ………… “夫人不用那么客气,今年元旦和七夕时,我在仙台,久保来作陪,叨扰她许多,今天我不来就太失礼了。夫人也是华和夏语中说的‘吉人自有天相’,如果是下半月来,9月第三周那几天我不在国内,就没法为夫人效劳了。嗯,外务部门的工作需要出国比较多,差不多每月都有一次吧,过些天就要去卓韦国了,就是七夕那次在中央通和久保说过的曰卓韦偶像联合选秀谈判工作。” 久保万里子很感兴趣地记在心里,盘算着过几天去浅草寺太急了,中旬时间又不凑巧,看来下旬才比较好,秋分の曰休假,某人应该有空吧。 ………… “东京电车线路复杂,所以夫人和久保要在手机上装个乘换案内的app,出行前查一下,不容易出错。要是想在东京游玩的话,jr都区内パス的二十四小时通票只要750円,买这个比较好。” 久保万里子认真记了下来,决定等回去后就下载安装。 ………… 这顿饭久保母女吃得非常愉快。久保正子在快要结束时悄悄去结账,却发现林真秀已经先结账了,这让她心下过意不去,回到桌前有些抱怨,对方还是谦逊客气,让她对这个年轻人的好感更增加一层。 吃完饭,林真秀坚持送久保母女回住处后才离去,而不是她们送他去莺谷站——不说礼节了,站前那条情侣酒店街现在可都亮起粉红色的灯了,怎么敢让她们看到。 久保正子在窗口看着林真秀逐渐远去的身影,叹了口气,对久保万里子不无遗憾地说:“真秀君真是个又能干又优しい的人,还前程远大,你姐姐运气真好。” 久保万里子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看着那个今天给她感觉帅呆了、酷毙了、威风极了的背影,不接自己母亲的话,只在腹诽,为林真秀打抱不平。 “他们要是结婚,不天天打架才奇怪呢。前辈运气才是真差,太可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