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冰冰是个三观正常的女孩，就跟她小声地探讨起女人结婚生子的话题来，我们虽然是同事，又同在一个办公室，但是两人一起待在办公室互相谈谈心事的机会不多，要么是我下课了，她又去上课了，要么是她下课了，我又要上课了，我们一帮同事，凑在一起时基本是学校开会前大家候会的那短暂时光和在周老师的宿舍吃午饭的时段，可那是人多的场合，不适合两人说些悄悄话的。 这会儿好不容易坐在一起，车厢里人又不多，挺适合说些闺房话。 我说：“我们女人，只有生了孩子才有底气和依靠。我是这么想的，所以我不会选择不婚。我们跟谭老师不同，她有个女儿了，结婚对她来说，是饭后水果。” 冰冰说：“是的。我也会选择结婚。下一代都没有，人生就没有落脚点。我养你小，你养我老，祖祖辈辈一代又一代生命的诞生，社会的发展和延续都靠青春的力量和创造！我可以不指望或者用不上孩子给我养老送终，但我必须年老了有个子女，即便去养老院也是有孩子的父母有依靠和期盼，没有子女的老人最终会分外孤单寂寞和凄凉。” 冰冰这番话，让我对她思想的成熟有了更深的认识，没想到年轻我几岁的她，考虑问题比我还长远。我说：“我们是适龄青年了，能结婚就赶紧结婚，能生孩子就生个孩子，这是爱的延续，是家的味道和相互依赖和依靠，年青时我们是孩子的一盏灯，年老时孩子是我的生命中的一盏启明灯！” 冰冰笑道：“上帝将生孩子的重任交给我们女人，我们光荣。女人生孩子，繁衍人类，是责任，是义务，我们不容推辞。” 我说：“但是，生孩子也有风险，报恩的孩子是父母的江山，要债和索命的孩子是父母的噩梦开始。还是那句话，看家风看人品，大部分子女还是懂感恩的。的确见过也有那种对父母不尊重不管死活的。” 冰冰说：“只能说没教好，家风也需要传承的，为什么有的人尊老爱幼。有的人自私自利就是不懂感恩戴德。所以婚姻选对人很重要。家庭氛围也相当重要，教育本质也是模仿。一出生就开始了，一岁多的娃就已经懂察言观色了。一般都是上梁不正下梁才会歪。” 我们前排坐着的是一位老大爷，花白须子，留着一厘米长的雪白头发，我们以为他的听力不强，所以后面说起话来就声音大了点。没想到老大爷全听到了，他回过头来看了我俩一眼，说道：“姑娘们，你们刚才说的，我都听到了。你们的想法很对。”他说完朝我们竖起了大拇指。 我们被他表扬得脸都红了，车上离我们近的几个乘客也看向了我们。我赶紧摆摆手说：“我们是随便说说，随便说说。” 老大爷说：“但是我听出了你们的真实想法了呀，你们这想法好！生儿育女，从本质上看是延续自己的寿命，也是为民族的繁衍做贡献。所以人不能太自私，只顾眼前的快乐，不管身后不顾民族。一个真正的人，应不枉世上走一遭。” 冰冰听了忙朝老大爷点头。我感觉得出来，冰冰和我一样，出于害羞，我俩都不想跟老大爷继续搭讪。 然而老大爷似乎来了劲，看了一眼车子前方后，又转过头来压低声音说：“老汉我今年八十一岁了，曾经有四个儿子，最后没有一个活过35岁，都是各种各样的原因，孩子就没了，现在我住在城里的敬老院里，手里有5000元积蓄，我是交给村里的一个老师帮我拿着。住敬老院好吗？放点钱在那里都不放心。”他说完，拿出一条小手帕擦拭着眼睛，看得出，他流出了伤心泪。 我和冰冰一时有点慌神，不知道如何安慰这个苦命人。只好劝道：“阿伯别伤心，别伤心。” 老大爷将手帕装进口袋里后，继续说：“人就怕两样，一个是老一个是病，老和病一到，没了子女，就很委屈，你想伤心流泪，也没人可怜你。你要是在养老院哭哭啼啼，护工们和其他老人们看到，还会说你是个衰人，不吉祥，有时还会欺负你。他们知道我没有子女，对我那是一点也不客气。” 冰冰听了问道：“阿伯，现在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就是儿子就像核弹，可以不用，但一定要有。是不是这感觉？” 老大爷闭了下眼睛，默默地点了点头，表示非常认可。他再次睁开眼时，说道：“不结婚是不行的， 老了孤苦零丁时，没有后悔药。我马上下车了，姑娘们珍重。” 车子停稳后，老大爷扶着扶手，拄着拐杖，慢慢下车去了，应该就是下车的路口进去不远的福寿敬老院养老。 车子离我和冰冰下车的地方还有一段路。我和冰冰说：“以后啊，人多的场合，说话真的要小心和小声，哪里知道，那么老的一个人，居然全听去了我们的话。” 冰冰说：“幸好我们没说谁的坏话，也没说什么个人隐私或女生的小秘密，要不然，被听去了就羞死了。” 我说：“那老伯是个心善的人，怎么会老年这么凄惨呢？想不明白。” 冰冰说：“可能是命吧，人生世间是享不尽的福，吃不完的苦、看不透的人心、读不完的书。只能说，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多少农村老百姓穷得叮当响，却有几个儿子，多少人腰缠万贯却人丁单薄，甚至只有一个女儿，或者干脆不婚不育。科学解释不了的，就用玄学和因果解释。” 说到因果这个话题，我多多少少又有点兴趣，我问冰冰：“你信命吗？” 冰冰说：“信。只是我自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命而已。有的人，腰缠万贯，但他就是怕不够花，整天算算计计，一天没收入，就觉得浪费了挣钱的机会。有的人，开着不算多的养老金，干自己喜欢的事情，悠哉悠哉的好不惬意。人的命，天注定。该吃什么饭，端什么碗，是出生就刻在骨子里的。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命，所以一直在追问自己的天命。” 我笑道：“我们还能是什么命？做老师的命呗！” 冰冰说：“那不是么，安分守己吧。找个老实人嫁了。免得再遭恶人纠缠。” 我说：“这才是正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