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没了？”</p>
“听说好几天前就起不来炕了，也没说往医院送。”</p>
“老太太不是物，陈家媳妇也是个犟脾气，俩人凑一块能有好才怪。”</p>
“可不咋地，平时俩人动不动就干仗，这会儿哭的倒死去活来的。”</p>
女人在院子里哭了半天，老孙家这边的宾客开始议论纷纷，听他们的话里话外，好像那家的家庭关系不咋地。</p>
但人家的事儿，跟我没关系，我只想再楦几口肘子皮。</p>
孙佳慧她妈走到两家中间的墙，扒在墙头上说道：“陈家嫂子，你先别哭，我这就让孩子他爸找几个人去你那帮忙。我家今天办喜事，你这样不是给大伙儿添堵吗？”</p>
女人一听这话，立马收声换了副面孔：“姚桂莲！你把话说明白，我给谁添堵了？死者为大知道不？我妈没了你还不让哭两声咋地？”</p>
“我没说不让你哭，但我家这不是办事呢嘛！我都说了找人去给你捞忙，你咋还怎说话呢？”</p>
“我咋地了？你不知道我妈起不来炕好几天了？非得赶上今天办什么事，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女人也站到墙边，“你不就是想把人都整你家去，等我老妈走了没人帮忙，你好看笑话吗！”</p>
“哎呦喂！活不了喽，当家的不在家，就得挨欺负哦！”女人说着抓乱自己的头发，看上去跟真的挨了欺负一样。</p>
“冯大花！你别登鼻上脸，你往谁身上泼脏水呢？我刚刚是不是跟你好好说来着，你属疯狗的得谁咬谁啊？”姚桂莲也生气了，当着全村人的面被她这么埋汰，换谁谁也不干！</p>
两个人女人隔着墙开始破口大骂，从陈芝麻烂谷子的小矛盾，一直骂到祖宗。</p>
最神奇的是，除了老孙家的人上去拉架，再没有人上去劝一两句，全都在看热闹。</p>
“妈，你少说两句吧，我同学啥的都在呢，这样式儿的多丢人啊！”</p>
冯大花听到孙佳悦这么说，气势更凶：“你妈哪还要脸啊？知道人家老人快不行了，还非得上赶着办这破事儿，不就是奔着收钱去的吗？有命拿你有命花吗？”</p>
“我呸！就算我不办事儿，你家老太太死了，你看有谁愿意去你家帮忙？大伙都在呢，有一个过去的吗？你平时咋对老太太的你心里没数吗？自己是坨屎不嫌自己臭！”</p>
她这话倒是真的，按理说老人没了是大事儿，不可能有人为了一顿席不去帮忙，只能说明这里面还有其他的说道。</p>
“王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场面。”杨文华悄悄地对我说。</p>
“别说是你，我也是第一次见！”</p>
就在这个时候，老陈家院子进来了两个男的。</p>
冯大花听到动静，立马开哭：“当家的你可回来了！咱妈走了，我都快被人欺负死了！”</p>
“在这闹什么闹，也不嫌丢人！”说着男人把冯大花拽进了屋里。</p>
没一会儿，老陈家的儿子从屋里跑出来，来到孙佳悦家的大门口，直接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p>
院子里顿时鸦雀无声，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率先站起身往外走去，路过陈家小子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p>
陆陆续续，有几个大哥和婶子也去了老陈家。孙佳悦她爸也想去，被姚桂莲拦了下来。</p>
陈家小子见不再有人动身，又磕上一个头，才起身回家。</p>
“那个，大家继续吃，吃完了咱们再去老陈家帮忙。”姚桂莲也挺损，这会儿功夫回屋换了件大红色的旗袍，“佳悦啊，别的你不用管，招待好你的同学们，人家大老远来的。”</p>
孙佳悦一脸不悦的坐到了我们这桌，一帮同学开始安慰她，这一安慰，她反而开始掉眼泪。</p>
人嘛，委屈的时候最怕有人安慰，自己咋地都能硬挺，一旦感受到温暖，很多情绪就再也压不住了。</p>
“马婶儿！马婶儿！”</p>
好不容易消停一会儿，陈家小子趴在墙头朝着这边喊。</p>
“你家没完了是吧！就不能让我家消停…”姚桂莲刚说几句，就被孙佳悦他爸拦住了。</p>
“孙姨对不起啊，但是我家这确实是有点情况。”他刚说完，先前去帮忙的那些人都出了屋，一脸嫌弃的站到院子中。</p>
人群里，有一个胖胖的老大姐站起身，小跑着往老陈家跑去，臃肿的身材一跑一晃悠。</p>
“都叫马大仙过去了，看来他家的老太太走的有说道儿啊？”</p>
“应该是了，刘大爷早就过去了，他都捞了多少回忙了啥不懂？他都整不明白那一定是有事！”</p>
“还得是大事儿！”</p>
我和杨文华还没吃几口，一听到身后那桌人这么说，默契地对视一眼，眼中都是“走啊？去看看？”</p>
杨文华不用提，他是纯感兴趣，我呢，则是听说那个姓马的大姐也是出马的，想过去学习学习。</p>
可我俩毕竟是外人，不好擅自过去，于是杨文华跟孙佳慧说，能不能让他爸带我俩去看看。</p>
孙佳悦虽然疑惑，但还是找来了她爸，听说我俩想过去看看，连忙说道：：“你们是客（qie），吃好喝好就行，而且死人的事，你们俩个小孩能懂啥？”</p>
“孙叔，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王哥也是出马的，我们那都叫他小王先生。”</p>
孙爸摇头打量着我，“这么年轻就出马了？”</p>
“对，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听说马大仙厉害，想去看看，跟她学习学习。”</p>
他迟疑一会儿：“行吧，正好我也打算去帮忙，到那你俩别乱说话，老陈家的媳妇挺那啥的。”</p>
我拿起背包，跟着孙叔去了老陈家，院里的乡亲看到他带着两个毛头小子，都是一脸狐疑的表情。</p>
进到屋里，陈家三口远远地站着，看到我们来了颇为诧异，但没开口撵人。</p>
老太太僵直的躺在炕上死不瞑目，眼睛往上翻的都快看不到黑眼球了，脸也憋得雀①紫。</p>
马大仙手里夹着根烟，坐在凳子上玩命地嘚嗦，头发摇的跟蹦迪似的，腰上的赘肉上下翻飞，时不时还抽上一口。</p>
直到一根烟抽完，她把烟头往地下一扔，声音颤抖着说：“陈~家~的，让我徒弟叫我下来~有啥事儿啊？”</p>
“老仙儿下来了，你快去说啊！”冯大花推了他男人一把。</p>
“仙家，我妈身子僵，穿不进去衣服，抬也抬不动，您看看咋整啊？”</p>
马大仙儿摇头晃脑：“我这来一趟不容易，就帮帮你吧。”</p>
“是是是，麻烦您给看看。”说着，陈家大哥掏出来一百块钱，揣进了她兜里。</p>
拿钱就得办事，马大仙伸直胳膊，又开始抖上了… “老太太没了？”</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