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渐渐高升，来到林中树冠的上空，光芒所照，树叶难以完全遮挡。</p>
一缕缕光束穿来，打入白色雾气里面，映衬着附近山林更加如梦似幻。</p>
平宫千夜在林中穿行的速度并不快，横冲直撞可以，可在转弯这方面的控制力，还是差了点。</p>
大约行进20分钟，前面带路的山童终于停下脚步。</p>
它右手紧抓着一根藤蔓，挂在一颗大柏树的上面。</p>
下方，它的目光所及之处，断崖的另一边，出现一块平整，光滑如墨的石头。</p>
准确来说，这是一块巨大的玉石，从中间分开，变成两张床板，有能量云聚在玉石里面。</p>
在玉石的上面，躺着一只年迈苍老的山童，发白的头发几乎掉光，脸上满是深深的皱纹。</p>
原本应该强而有力的右肩膀，像是遭遇某种血战后被残忍撕去。</p>
它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p>
不论是它的身体还是它的寿命，都很难再继续维持下去。</p>
应该熬不过今年的冬天。</p>
妖怪确实远比人类长寿，可妖怪也非长生不死。</p>
树上山童给平宫千夜指了一下老山童，晃荡一下藤蔓荡过断崖，轻飘飘落地，双膝跪在老山童的身边，发出几声悲鸣。</p>
它肩膀上的两只小山童，双手捂着眼睛，也跟着嘤嘤嘤叫了几声。</p>
平宫千夜双膝微蹲，整个人穿过林叶，直接从断崖这边，一跃而过，落在对崖。</p>
“人，人类……”</p>
老山童缓缓睁开眼睛，它的修行更高，已经学会使用人类的语言。</p>
只是语气干涩，应该是很久不曾再跟其他人交谈过。</p>
“生老病死是常态，是六道众生轮回的一部分，哪怕是妖怪，也不例外。”</p>
平宫千夜拒绝老山童可能要说的请求。</p>
“我已经知道自己即将到来的结局，只是，我无法放下这个孩子。”</p>
老山童说话流畅起来，伸手推了一下跪在它身边的年轻山童。</p>
“我想请您帮助它成为受敕封的山神。”</p>
成为山神？</p>
这是要从编外进入体制内？</p>
这只山童也未免太想进步了吧。</p>
难怪人常说，宇宙的尽头是考公，连在野的山童都想着转正呢。</p>
平宫千夜看了眼年轻山童，摇头拒绝“敕封正神，这是神道教的事情，非我所擅长。”</p>
“妖魔将乱，你们人类占据这么多山川湖泊，也需要通过敕封一位位神灵，来固守天地四方，这是双方互惠的事情。”</p>
老山童说到这里又重重咳嗽几声，稍微缓过劲来，又道：“它心思纯净，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这深山之中，从未害人性命，反而多次引导迷路的旅人走出深山，并采山中百草帮助山脚下的村民。”</p>
这一次平宫千夜没有再直接拒绝，因为他听得出老山童说的话都是真的。</p>
对于山童这类自然山林精怪，平宫千夜并没有什么恶意，佛教本也常常度化一些与佛有缘的妖怪，让它们跟在身边聆听佛理修行。</p>
只是敕封神灵这种事情，几乎是神道教的专属。</p>
可倘若追及过往历史，身为真言宗的修行者，他同样也有敕封神灵的能力与资格。</p>
镰仓时代，真言宗曾推行过神道合一的神道说，并先后形成两部神道与天台神道等。</p>
那时真言宗神道理论是以密教大日如来的金刚界与胎藏界，来解释和论证伊势神宫内宫外宫的统一关系。</p>
《丽气记》中记载：日本皇室的祖先神天照大神乃是大日如来的化身。</p>
伊势神宫内宫所奉天照大神之本地为胎藏界大日如来。</p>
外宫所奉丰受大神之本地则为金刚界大日如来。</p>
二神都是大日如来一身所化。</p>
故而大日如来与天照大神乃是一本同源。</p>
不过到了明治时期，兴“废佛毁释”运动后，神道教被尊为国教。</p>
双方地位有所变化，这一段过往历史也只能跟随历史沉埋。</p>
毕竟也不能拿前朝剑斩当朝官。</p>
“咳咳，我虽已经年迈，可这一双眼睛还不曾残废，在您踏足这座大山的时候，我就隐约感觉到您身上蕴藏着如同大日横空的强大力量。”</p>
“您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类修行者，我相信您可以完成我最后的心愿。”</p>
一下子话太多，老山童又重重咳了几声。</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