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熬好的汤药送去了伤者们休息的草屋。 师兄正尽职尽责地给伤者们换药,见他端着药过来,脸上带了几分笑意。 “这场雷雨来得突然,你送药来的时候没淋着吧?” 沈乐言摘下斗笠,衣服上沾了一层水汽,但没湿进里衣里,问题不大。 他回以一笑,把汤药递了过去。 伤者里面大部分是青壮年,只有一个孩子。有的四肢烧伤无法动弹,有的脸上毁了一大片,看起来极为可怖。 不过师兄给他们喂药的时候,屋里一个人都没有喊疼,连那个看着只有五六岁的小孩子也只是用水汪汪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就安安静静地开始喝药了。 “他们……” 师兄:“他们的嗓子被大火的毒烟影响,暂时没法出声。我本来也想问问他们昨日起火的具体情形,但他们现在说不了话,又不识字没法书写,只能作罢了。 只可怜那个孩子狗蛋,才五岁,一条腿就被烧成那样,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治好。” 沈乐言思忖片刻,摸了摸衣兜,翻找出了一小包蜜饯果子。 随后在床前半蹲下身,把蜜饯果子递到了那个孩子面前。 师兄赞许:“知道药苦会拿蜜饯哄孩子了,我们小师弟是长大了……” 沈乐言弯起桃花眼,他生得俊秀,很容易叫人心生亲近。 “狗蛋,你想不想吃蜜饯?” 村中清贫,平日里哪有零嘴吃。 小孩子眼睛一下子瞪圆了,连连点头。 “那哥哥问你一个问题,你回答了,这包蜜饯果子就都给你——你嗓子疼说不了话不要紧,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就行了。” 沈乐言揉了揉狗蛋的脑袋。 压住声音小声问:“村里有没有避火的地窖?” 他记得原着里提到过,这种在山峦间的小村子往往会留有隐蔽的地窖,用于躲避山里的匪徒之类。 这场雷雨一时半会没有要停的迹象,他回不了宗门,起码要找个遇到危险能躲藏的地方。 小孩子迟疑了好一会儿,大概是被家人叮嘱过地窖的事情不能告诉外人。 但终究抵挡不了蜜饯的诱惑,很快点了点头。 沈乐言把蜜饯拆开,喂进了小孩子嘴里。 又从兜里摸出一把花生,在对方眼前晃了晃。 笑意狡黠:“狗蛋,那个地窖在哪里,你帮忙指个方向。” 小孩子伸出手,指了指草屋外的院子。 地窖的入口就在院子里。 沈乐言把花生全塞给狗蛋,站起身看向师兄。 “晚上睡觉的地方有着落了。” 师兄:“……” 师兄喃喃自语:“我怎么会觉得小师弟长大了呢,真是累糊涂了。” 说完留给沈乐言一个冷漠的后脑勺。 入夜。 因为外头大雨,跟他们一同来的外门弟子们就在各处就近休息了,没来草屋汇集。 不知道是不是刚起过火灾的缘故,村里一盏烛火都没点,往窗外望去只瞧见铺天盖地浓重的夜色,随着狂风撩起的暴雨,那夜色仿佛有生命一般,在四处涌动。 汤药有助眠止疼的作用,伤者们已经睡熟了,屋里一片寂静。 他见师兄也在地上铺了草席被褥准备休息,指了指院子:“那我去地窖里了?” 师兄面色挣扎了一下:“你去人家地窖里,不大好吧?” “只是去睡一觉。” “……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 沈乐言捞起被子:“师兄也觉得村里不对劲了?” 他吃了一记敲脑壳,吃痛地“嘶”了一声。 “不对劲个屁!我是怕你乱动人家地窖里的粮食 。” “我怎么会是这种人?!” 师兄幽幽:“你刚才还拿零嘴骗狗蛋呢。” 沈乐言:“……” 他留给了师兄一个冷漠的后脑勺。 地窖的入口在一处堆砌的杂物底下,有一块防火的青石板压住了入口。 走过一小段向下的台阶就到了空阔的地窖里,大约有一间屋子大小。 沈乐言燃了一个火折子,看了看地窖里的放置的东西,有几大缸水和少许米面,还有镰刀、锄头之类可以用来砍人的农具。 沈乐言拿起一把镰刀掂量了一下。 武器在手,多多少少有些安全感。 师兄在一旁铺好了被褥席地躺下:“你还不睡觉?” 今晚他肯定不会睡了。 火折子熄灭,沈乐言握着镰刀安静地坐着,听着师兄此起彼伏的鼾声。 片刻后。 “师兄,你也没睡着吧?我们聊会天。” 师兄:“……我不叫张怀民。” “你果然没睡着。” “你小子是不是怕黑了不敢说?” “我是在想,那几栋烧毁的房屋,离这个避火的地窖很近啊。” 连村长那样步履蹒跚的老人,走过来都没花多少时间,如果是一个青壮年跑过来,估计半分钟就够了。 既然如此,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在大火里受伤丧命呢? 哪怕是深夜起火,大家都在睡梦里,但一家起火后有人被烧伤势必大声叫喊,不会毫无动静的。 师兄声音里全是困倦:“或许起火后大家一时惊慌,忘了这回事吧——总不能是他们不想逃。” 沈乐言正欲开口,师兄忽然按住他的肩膀,肃声。 “沈乐言,你有没有听见地窖外好像有人在叫喊。” “啊?” 我大学英语听力老错一半,听不见啊。 “真的有人在叫喊。”师兄一下子站起身,“我们得出去看看。” 沈乐言自己握紧镰刀,把旁边的锄头递给师兄:“好……那就先看一眼。” 走到台阶上,靠近入口的青石板,这回沈乐言也听到了,外面的确有人在大声叫喊,还混合着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 “火——又起火了——来人啊——来人啊——” 大暴雨天的,连柴火都烧不起来,更何况屋里根本没人点过火烛,怎么会起火? 听声音,火势似乎还不小。 孩子的哭声听着可怜极了。 师兄的语气更加急切,伸手试图打开青石板:“那哭声应该是狗蛋吧?起火了,我们得去帮忙救火。” “师兄!你等一下!” “起火了怎么有时间等?!” 沈乐言拽住师兄的衣袖,控制住自己微有些发寒的嗓音。 “你忘了吗,他们的嗓子都被毒烟熏哑了,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怎么大声叫喊?怎么……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