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峥生性怯懦,但却是个内心敏感的人,很多事都能看的透彻。 在内心不恐惧的时候,他能把很多事都想的很明白。 赵峥知道自己为何被奉惠王,也知道自己被封王之后其他人心中的看法。 原本他在宫内只是个小透明,父皇的宠爱,臣子的逢迎,甚至宫内奴仆的奉承都是围绕着二哥赵昰的。 可从他成了惠王之后,二哥身上的光环似乎消失了,因为他。 那赵昰能不恨他吗? 赵峥原以为乾皇会派某个高官来和北狄人谈判,那他被还回去的可能还大些。 可现在是二哥赵昰来了,他回去的几率就无限被压低了。 二哥赵昰巴不得他死在北狄,永远不要回去才好。 宫廷之内的种种斗争,很多人心中的想法赵峥都清楚,可刘小七却没太明白是什么意思。 直至过了半晌,一股寒风猛的吹过,刘小七才忽然反应过来,脸上也露出几分骇然。 他抬头看向赵峥,问道:“殿,殿下,这不大可能吧?” “二殿下和您毕竟是手足兄弟” “皇家,哪有兄弟。”赵峥苦笑了一下,始终萦绕在他心头的恐惧感似乎淡去了很多。 此时赵峥抬头看向朦胧的天际,又道:“父皇或许想让我回去,可二哥他,绝对不想。” 刘小七的大脑快速运转,绞尽脑汁的去想能安慰赵峥的话,可搜肠刮肚也没想出一句来。 刘小七在宫廷不过是个最底层的奴婢,哪里经历过这种层次的勾心斗角。 鲜于青哥的部队在距离忘川城四里外的一处山丘下扎了营,他派出两个斥候,将这里的消息向边城传递。 鲜于部的部队就分散在四周,有的在警戒,有的在掠夺周围的村镇。 故此就算现在乾国人忽然偷袭,他也根本不惧。 赵峥现在是北狄的重要财产,所以他获得了一顶不算太保暖的帐篷。 帐篷内点燃了柴火,却始终无法驱散赵峥心中的冷意。 他开始回想之前的诸多事,从儿时到少时,从一个唯唯诺诺的皇子到一个唯唯诺诺的王爷。 回看此生,赵峥觉得自己真的是太失败了,所有的事都要依靠别人,都要别人来施舍。 他的地位是父皇给的,机会是母亲给的,荣华富贵是乾国给的,而现在自己的命,也要皇兄来给。 某种从未出现过的情绪开始在他胸中盘旋,那个情绪叫悔恨。 他有些恨懦弱的自己,也恨这勾心斗角的世道,却并不恨让他落入此种境地的北狄人,更不恨许满仓。 比起在皇城内的小心翼翼来,赵峥在北狄做俘虏,起码不用担心北狄人言而无信。 他们说的话是真的能办到,也从不藏着掖着,给他带来的恐惧也是直面的,从不会从背后捅刀子。 也是在成了北狄的俘虏之后,赵峥才真的开始审视自己的人生,由此陷入了更深层次的思考。 刘小七不知道赵峥在想什么,他只知道王爷越来越沉默了,可能是被吓的。 烤了半天的火,刘小七终于想到了一个可能,觉得二皇子赵昰绝不会不管王爷。 故此,他抬头看向赵峥,轻声开口道:“殿下,二殿下是不会不管您的。” 赵峥闻言面色微动,没说话。 “二殿下定是受了皇命而来,现在北狄人又把您带过来了,准备用您换物资,那二殿下就不能不接着。” “他无论如何都是要把您接回去的,不然二殿下的差事就算没做成,在陛下那也交代不了啊。” 刘小七毕竟没读过什么书,话说的有些词不达意,但赵峥还是明白他的意思了。 顺着刘小七的话想了想,赵峥面上也变了变,轻声道:“但愿如此吧。” “如果这次能回去,要换个活法。” 刘小七木讷的看着赵峥的脸,不知为什么,他感觉王爷好像变了,却又不知是哪里变了。 勒都思接到消息之后没有耽搁,当即率领三千骑兵出了边城,直奔忘川城而来。 但他到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下午了,故此也没直接去忘川城前,而是先见了鲜于青哥。 两人简单的交谈了几句,便派遣了一个信使去了忘川城下,传达了勒都思的意思。 谈判的时间定在了第二天的正午,就在忘川城外,还是在两军正中。 勒都思还特意说了,如果乾国的皇子没胆子来,那他就在忘川城下砍了赵峥的头,之前提出的所有条件都作罢,北狄会继续进攻。 很快又过了一天,正午的时候,勒都思已骑着战马出现在了忘川城前,他身后跟着一支整齐的北狄骑兵队伍,少说也有两千多人。 赵峥依旧被放在车架上,就在队伍正中。 吹来的风似乎更冷了,赵峥却感觉不到异样,他的眸子死死盯着忘川城的城门,始终不曾挪开。 大概过了一刻钟,忘川城门开了。 一队唯有皇家可以调动的金盔骑兵开路,簇拥着二皇子赵昰缓缓而来。 赵昰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身上也穿着盔甲,那盔甲花纹繁复,一看就价值连城。 赵峥的眸子微微动了动,感觉嘴唇有些发干。 他的命运今天就会定下,是生是死,都攥在二皇子赵昰手里了。 赵昰策马到了近前,那队金甲骑士挡在他身前,双方队伍只隔了三十步左右,但却有明显区别。 北狄一方,只有鲜于青哥和勒都思以及一个会乾国话的汉子三人骑马在前,其余将士都留在百步之外,两人脸上毫无惧色。 而乾国方面,至少二百个金甲骑兵挡在皇子赵昰身前,且个个面色苍白,眼中都带着明显的惧意。 这种惧怕之意,就连赵昰眼中都有。 如此看来,虽说北狄和乾国都不想再打了,但在士气上,北狄却胜过乾国数倍。 赵昰应也看出了这一点,谈判之前不想输了气势,故此策马上前,离开了一众骑兵的护卫,直面看向对面三人,沉声道。 “我乃大乾二皇子赵昰,阁下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