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金銮殿上,气氛异常凝重。 萧景煜一身明黄龙袍,高坐于龙椅之上,冷峻的面容上看不出喜怒。 底下,文武百官分列两旁,却都低垂着头,不敢直视龙颜。 自从绿珠招供,揭露了皇后甄宓鸢的恶行之后,萧景煜便下令将皇后幽禁于凤仪宫,不许任何人探视。 一开始,众臣还以为这不过是帝王一时的怒火,过些日子便会消散。 可接连几日,萧景煜对甄宓鸢不闻不问,这便让一些嗅觉敏锐的朝臣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陛下,皇后娘娘毕竟是一国之母,如今被幽禁于凤仪宫,于理不合啊!」终于,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臣颤巍巍地站了出来,打破了殿内的沉默。 「是啊,陛下,帝后不和,有损皇家颜面,更会动摇国本啊!」有了人带头,其他大臣也纷纷附和道。 一时间,朝堂上充斥着各种谏言,言辞恳切,无一不在劝说萧景煜收回成命,与甄宓鸢重修旧好。 萧景煜冷眼看着这群老狐狸,心中冷笑连连。 当年他还是个不受宠的皇子时,这些老家伙哪个不是对甄家阿谀奉承,恨不得把自己的女儿孙女都送进甄府? 如今见他动了真怒,便一个个跳出来假惺惺地充当好人。 「怎么,诸位爱卿这是要教朕如何治理后宫了?」许久,萧景煜才缓缓开口,语气中听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却让在场的所有人心头一颤。 「微臣不敢!」大臣们闻言,纷纷跪倒在地,冷汗瞬间浸透了他们的后背。 曾经那个优柔寡断、任由他们摆布的傀儡皇帝,如今早已蜕变成了杀伐果断、令人胆寒的帝王。 「朕与皇后之间的事,乃是家事,还轮不到诸位爱卿来指手画脚!」萧景煜语气冰冷,目光如同利刃般扫过跪在地上的大臣们,「莫非,你们是想说,朕连自己的家事都处理不好,不配做这大梁的皇帝了?」 「微臣知罪,请陛下恕罪!」大臣们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叩首请罪。 萧景煜不再理会他们,霍然起身,拂袖而去,留下满朝文武噤若寒蝉。 几日后,慕澜娜抱来一个雕花木匣,说是收拾锦华宫时发现的。 萧景煜淡淡应了一声,示意她放在案上。等到慕澜娜退下后,他才伸手打开了木匣。 匣中静静躺着一张狐狸面具,旁边依偎着一对瓷偶,男偶手持折扇,女偶娇羞可人,栩栩如生。 匣子深处,还叠放着几件寝衣,针脚细密,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龙纹图案。 而在这些华贵寝衣之下,还压着几件样式陈旧的寝衣,上面的梅花绣样却显得格外笨拙,其中一件上甚至绣着一条歪歪扭扭的龙,滑稽可笑。 与之前那些寝衣上的龙纹图案天差地别,针脚粗糙凌乱,一看便知是出自新手之手。 萧景煜的目光触及这些旧物,往昔那些美好回忆便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过,甜蜜、温馨,却又带着一丝苦涩。 曾几何时,他和楚倾歌也拥有过这般简单纯粹的快乐,那时他卸下所有防备,在她面前展露真实的自己,他们彼此依偎,宛若神仙眷侣。 然而,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深宫的算计,无端的猜忌,生生将他们变成了怨偶,让他们在爱恨交织中彼此折磨。 如今想来,这么多年来,他们彼此相爱,却始终互相折磨,而他,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原来,她真的是被人诬陷的,原来,当初她不相信沈云柔会害自己是对的,一直以来,错的人都是他,是他没有给予她无条件的信任和宠爱。 萧景煜一直以为,自己的心早已坚硬如铁石,不会再为任何人动容,可如今他才发现,他还是无法逃脱这锥心刺骨的痛楚。 他高坐于帝王宝座之上,坐拥天下,享受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却也品尝着无人能懂的孤独。 他多想,如果自己没有心,是不是就不会再感到痛了? 他想起温柔慈爱的母后,想起和蔼可亲的父王,想起曾在马背上安抚自己的三弟萧景渊,想起战场上英勇无畏的二哥萧景煦……一路走来,他披荆斩棘,最终却只剩下了自己孤身一人。 他想要大梁有一个太平盛世,为此他可以付出一切,可他的心,却像被万箭穿心般痛苦。 萧景煜内心无比挣扎,哪怕高高在上,哪怕万人敬仰,可是他失去了他所爱,失去了心灵的港湾。 他无力地在这条孤独的帝王之路上挣扎着,没有选择,不能停下,只能踽踽独行,越往前走,越发孤独。 他多想念楚倾歌,想念她笑靥如花,想念她依偎在自己怀中的温暖。 他累了,却再也找不到可以停泊的港湾。 他一直以为,自己和甄宓鸢之间,虽然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但至少还有几分夫妻情谊,可如今看来,自己终究还是错看了她。 凤仪殿内,昏暗的光线透过窗棂的雕花,在地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更添了几分萧瑟和凄凉。 往日的富丽堂皇此刻显得格外冷清,殿内的熏香早已燃尽,徒留一抹沉寂的灰白。 甄宓鸢端坐在雕花木椅上,华贵的凤袍也难掩她面色的苍白憔悴。 自从上次去了御书房,她便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从高处跌落,摔得粉身碎骨。 那些贴身伺候的宫人,那些曾经对她阿谀奉承的妃嫔,如今都像躲避瘟疫一般避着她。 她的心腹,伺候的宫人,都被萧景煜以各种理由处死了。 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如同幽魂一般游荡。 费尽心思得到的皇子,如今也已经过继到了别人的名下,萧景煜不许任何人来凤仪殿,也不许任何人接近她,就连日常的饮食起居,也只留下一个粗使婆子每日送来。 日复一日的囚禁,煎熬着甄宓鸢的神经,曾经的优雅从容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和绝望。 「吱呀——」 殿门被打开,一个黑色的身影映入眼帘,甄宓鸢的心中不禁燃起一丝希望,以为是萧景煜终于想起了她,可当她看清来人时,希望的火苗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怨恨和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