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早上11点,在红毛男孩的热情邀请下,张纯良和陈跃出门了。 “这家电玩城,超级棒!”红毛男孩兴奋地咧着嘴,和张纯良滔滔不绝地介绍。 “王红芳给了我好多钱,咱们痛痛快快地玩一场!”他举着满满一篮的游戏币,语气骄傲。 张纯良可不相信他会这么好心,但还是耐心地听他吹牛。 “那个穿越奥飞拉,一定要试试,我和我的哥们儿们每次都能刷新记录!” 因为是周末,电玩城里的人很多,每个游戏设施都围着一大堆人。 几个人排了半天队,才终于等到了红毛男孩强烈推荐的游戏“穿越奥飞拉”。 这是一个玩家驾驶飞船穿梭在宇宙异种怪物之间,寻找逃离出口的游戏。 红毛投了币,把张纯良和陈跃送上了游戏机。 刚一进去,张纯良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里的场景实在是太真实了,真实到每一个怪物都栩栩如生,虚无宇宙间,怪物们睁着畸形恐怖的血色双眼,期待而贪婪地等待着二人的进入。 张纯良想要退出,可是他的手却仿佛粘在了方向盘上,无法挪开—— 游戏开始了,一只只带着粘液的丑陋触手迫不及待地向他们涌来,腥臭的血盆大口争先恐后地想要吞噬二人。 “闭眼,良良。”陈跃的声音从容冷静,他从张纯良身后抱住他,控制着主驾驶的方向盘。 二人穿梭在一个个光怪陆离的怪物中,从最不可思议的角度惊险逃生,利爪、炮弹、陨石向他们迎面撞来,可每次飞船都能在陈跃的操控之下,险险地躲过。 不过五分钟的游戏,张纯良却玩得大汗淋漓,心脏狂跳。 屏幕忽然大亮,一个闪着五彩霓虹的游戏通关的字样出现在屏幕上,张纯良痉挛的双手终于从方向盘上脱离了。 陈跃将他的手攥在怀里,细致地揉搓按摩,直到他的手不再疼痛。 “很拙劣的手段。”他点评道。 张纯良这才恍然大悟,这个电玩城大概也是副本中的一个危险场景,每一种游戏都是杀人陷阱,红毛男孩把他们带到这里来,就是想趁其不备,借游戏除掉他们。 他站起身向周围看去,哪里还能看到那个可恶红毛的身影? “一会儿找他算账。”陈跃轻描淡写道,“还想玩吗,良良?” 张纯良扭过头,看着惊险刺激的游戏界面,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口水:“想玩……” 这里实在是太刺激了,即使知道里面的游戏可能真的会杀死人,他也忍不住和陈跃把这些游戏玩了个遍 。 在集装箱迷宫里,二人真枪实弹地射杀迎面袭来的变异丧尸,一团团绿色的脓液在他们眼前炸开,腥臭扑鼻。 在地鼠游戏里,地鼠们会偷走他们身体的某一种知觉,如果在规定时间内他们没有砸到足够数量的地鼠,那他们就会永远丧失这种知觉。 投篮游戏投的是一颗颗血淋淋的头颅,每次起手,那些断头总想啃张纯良的手,被他狠狠地抽飞了出去。 “我还想抓娃娃玩。”张纯良兴致勃勃地和陈跃说,“小贝平时一只娃娃怪无聊的,我可以抓一个玩偶给它当朋友,我抓娃娃超厉害的。” 二人来到了娃娃机区,这里摆了几十台各式各样的娃娃机,张纯良找了台娃娃最可爱的机器。 他摇动着机械爪,试图去抓住那只最漂亮的洋娃娃。 就在机械爪快要碰到娃娃的时候,娃娃的头忽然折了180度,漂亮的玻璃眼睛里泛起了阴冷的红光。 “嘻嘻……”娃娃发出了窃笑,小小的棉花嘴裂开了满口尖锐的利齿。 张纯良一挑眉,继续尝试去抓它,可是每次娃娃总是能用诡异的角度躲开他的爪子。 “我抓不到。”张纯良有些沮丧,求助地望向陈跃。 陈跃思考片刻,从背包里拿出了刚缝好身体的小贝。 它全身光溜溜的,露出满是缝合疤痕的棉花身体,身上的那件巫蛊碎花小黑袍消失了。 “它的衣服被撕裂成碎片了,没有办法继续穿。”陈跃这样解释道,他将小贝从娃娃机的掉落洞口塞了进去,“我们可以让它自己来选择想要哪个娃娃。” 张纯良眼睁睁看着小贝兴奋地爬进了娃娃机,然后奋力抓到了一个紫色眼睛的娃娃,努力地把它举起来。 那紫色眼睛的娃娃开始疯狂尖叫,在小贝的手里不断挣扎。 “它在干什么,为什么不直接把娃娃丢进洞口?”张纯良有些迷茫。 “因为你还没有抓到娃娃,它想让你高兴一下。”陈跃向娃娃机里投了几个币,然后示意张纯良再试试。 张纯良笑了一下,为了不辜负小贝的期望,认真地将爪子对准紫眼睛的小娃娃,然后自信下爪。 爪子抓起娃娃的瞬间,紫眼睛娃娃再一次凭借灵活的动作躲了过去。 小贝:“……” 陈跃努力地安慰他:“你已经很棒了,良良,是这个娃娃太狡猾。” 张纯良危险地眯起眼睛,再次下爪。 紫眼睛娃娃发出尖叫,猛地踹了一脚小贝的脑袋,然后将身体整个弯折过来,再次躲过了机械爪。 小贝:“……” “这爪子也太松了,抓不起来很正常。”陈跃点评道,又塞了几个游戏币。 “我不想玩了,它太过分了。”张纯良松开了游戏手柄。 “嘤。”小贝眯起了眼,把紫色娃娃举到自己面前,恶狠狠地把它的脖子咬断,然后扔进了娃娃掉落的洞口。 它对准了张纯良的机械爪,把自己摆成了一个娃娃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张纯良:“……” “别让它等太久。”陈跃的语气里充满笑意,“它很期待被你抓起来。” 张纯良深吸一口气,再次摁下了机械爪。 小贝的身体被爪子搂了起来,然后投向了洞口。 娃娃机开始闪动起五颜六色的光芒,发出了一阵嘹亮的欢呼。 “我就说良良最棒了。”陈跃把小贝从洞口捡出来,递给了张纯良,“你的战利品。” 小贝依偎在张纯良怀里,乖巧地蹭了蹭。 张纯良深吸一口气,狠狠地在小贝脸上亲了一口。 “嘤……”小贝害羞地用小手捂起脸,青白的娃娃脸泛红晕。 张纯良仔细地端详了一下它的模样,他觉得小贝大概要再次进化,它变得越来越像人类了。 这样思索着,他抬起了头,然后被陈跃冷漠的眼神惊了一跳。 他正安静地看着张纯良怀里的小贝,指尖轻轻叩击着轮椅扶手,表情阴郁沉冷。 小贝似乎感觉到了威胁,拼命地往张纯良的衣领里钻。 张纯良叹了口气,然后走上前,在陈跃的侧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陈跃摸了摸自己的侧脸,微微侧过了头:“我只是娃娃的附赠品吗,良良?” 张纯良看着得寸进尺地家伙,又亲了他一口。 “……你就喜欢……” “我不过是……” “我在你心里……” 陈跃每说一句话,张纯良就亲他一口,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口,就被张纯良亲得晕头转向,耳根红得不像话。 “满意了吗?”张纯良坏心眼地询问。 “唔……”陈跃垂下头,声音小得就像被恶霸欺负狠了一样。 “哇哦——”一阵阴阳怪气的感叹从二人身后传来。 张纯良一愣,抬起头看去,屈安然捏着一杯可乐,蹲在不远处对着二人鼓掌。 他左右手腕上各系着一个绳扣,看上去古怪极了。 “你怎么在这儿?”张纯良问道。 “这里写了屈安然和狗不得入内吗?”他吸了一口可乐,幽幽地反问。 张纯良着实有点受不了屈安然主人格这样的阴阳怪气。 “有吃的吗?”屈安然问道。 “你有钱买饮料,没有钱吃饭吗?”张纯良拧着眉看向他。 “不是我买的,刚从那边桌子上捡的,有人没喝完。”屈安然又吸溜了一口。 张纯良的脸色有些难看:“你饿了一整天?” 他原以为牛丽丽会照顾屈安然,可目前看来,她好像并没有跟着这家伙。 屈安然就像一个孤魂野鬼一样,没有任何人和他一起生活。 “严格意义上是两天,昨天被绑在平房里,也没有吃东西。”屈安然又重复了一遍,“有吃的吗?” 张纯良刚想说话,陈跃就按住了他的胳膊:“你用什么换?” 屈安然苦大仇深地看着他们:“用什么换?你们知道我为什么会落到这个田地吗?我的另一个人格活得好好的,星期天出来打工兼职,能赚够一个星期的生活费,可是现在——” 屈安然举了举自己的两个爪子,示意他们看向手上的绳结:“我竟然被绑住了!另一个人格出!不!来!赚不了钱!我不仅今天吃不上饭,甚至很可能就这样活活被饿死!” 张纯良也沉默了,他万万没想到,屈安然人格没有转换过来的原因竟是因为手上的绳结。 这很奇怪。 “我们也没有钱。”陈跃说道。 “骗人。”屈安然眼巴巴地看着他们手里的游戏币,“没有钱还买了这么多币。” “我的弟弟送给我的。”张纯良解释道,“不过他刚才跑掉了,你见过他吗?染了一头红毛,脸上有雀斑——” “那是你弟弟啊。”屈安然无聊地支着下巴,“我当然认得他,我的初中同学张辰嘛,转学前没少挨他揍。” 张纯良于是又不说话了。 “没钱吃饭,那能请我玩两局游戏吗?”屈安然锲而不舍道,“那边的保安老盯着我看,好像我是个玩不起游戏的小偷一样。” “当然。”陈跃把装着币的篮子递给他。 于是屈安然兴奋地窜起身,抱着篮子像只摇尾巴的狗一样满电玩城乱爬。 “他看起来不像是饿了两天。”张纯良推着陈跃跟在屈安然后面闲逛。 “他说饿了两天,那就一定是饿了两天。”陈跃似乎很了解他,“这个人格从来不说谎。” “为什么那个绳结会困住他的主人格?”张纯良百思不得其解。 “屈安然是个好奇心非常重的家伙,良良,你的绳结带给了他新鲜感,于是他尝试创造出了一个更优秀的绳结,可是他自己却解不开了。”陈跃道,“在这个绳结的解法没有被他探索出来之前,这个人格是不会觉得世界无聊的,他会一直活跃存在。” 张纯良捕捉到陈跃话中的一个词——“无聊”,莫非当这个人格觉得世界很无聊的时候,他就会消失,然后释放出另一个危险的人格吗? 屈安然非常聪明,他在玩游戏上有无与伦比的天赋,仅仅一个小时,他就将所有能玩的游戏记录全部通关了。 “除了抓不起来娃娃,我刷新了所有记录,我简直是个天才。”屈安然把尾巴翘得高高的,将手里刚才玩游戏换来的大堆游戏币送回了前台。 张纯良又看向了那排娃娃机,的确非常奇怪,他们在这里待了这么久,竟然没有一个玩游戏的人能从娃娃机里抓出娃娃。 忽然,系统的提示姗姗来迟。 【恭喜玩家张纯良获得道具“永远无法被抓到的娃娃”。 该道具可使玩家得到一次从必死困境中逃生的机会。 使用次数(0\/1】 “!”张纯良盯着手里断了半个脑袋的娃娃,表情震惊极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家伙竟然是一个堪称bug一样存在的替命道具。 他还没有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屈安然就捧着一堆餐券跑了回来。 “前台说游戏币不能换钱,但是可以换这个商城的美食城兑换券,我换了很多!够我吃好几个星期了。”他表情有些得意,大手一挥,豪迈地说道,“走,我请客!” 三个人点了最便宜的卤肉饭套餐,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聊天。 “你为什么对这些游戏这么了解?”张纯良打开了话题,“看样子并不像没有玩过。” “以前和我家老头子老妈子吵了架,就会跑这里玩游戏。”屈安然狼吞虎咽地吃了几口饭,然后才回答,“当时游戏厅里好几个记录都是我创下的呢。” 张纯良注视着屈安然,这是一个很清俊的少年,有着无与伦比的游戏天赋,以及极强的学习能力与创造力,他应该是学校中最耀眼的那种男孩,如果不是他亲口所说,张纯良很难相信,这竟然是一个……被长期霸凌的受害者。 他很想问问原因,只是始终没有问出来。 “你吃饱了吗?”屈安然看着张纯良放下了筷子,自来熟地把他的食物拉到自己面前。 陈跃用筷子挡住了他的手。 “你这样很不礼貌。” 屈安然真挚地看着他:“跃哥,你这辈子还有很多次吃他剩饭的机会,但是我可能只有这一次,求求你了,我很需要这半碗饭。” 张纯良简直快笑出了声,他把陈跃的手拉了回来,让屈安然如愿以偿地又续了半碗饭。 “你们下午有什么活动吗?我可以跟着你们混吗?”屈安然眼巴巴地看着张纯良。 他是个聪明的家伙,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决策者。 张纯良心思一动,然后邀请道:“下午逛逛街,然后就回家,你要不要来我家住一晚?” 屈安然显然没有被邀请过,他有些受宠若惊:“我,我可以吗?那你会介意我揍你弟弟吗?我怕我会忍不住打死他。” “当然可以。”张纯良微笑道,“毕竟我回去以后,也是要打死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