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按照原本的计划行驶在铁路上。我还记得当时天气很明媚,就和今天一样,那天我很疲惫,好不容易才轻松一点儿……想着……总算快要结束了。” 列车长的记忆非常深刻,他放在膝盖上的拳头在微微颤抖。 当时他只是想伸个懒腰,手臂刚举起来,就碰到了奇怪的东西。 于是他疑惑地抬眼看过去——整个驾驶室的顶部,都挂满了诡异的深紫色藤蔓,淅淅沥沥地向下淌着奇怪的粘液,它们似乎感觉到了列车长的注视,竟然开始像蛇一般缓缓地蠕动起来,看起来令人作呕。 “我当时非常惊恐,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便被一根藤蔓固定在了座位上不能动弹。那奇怪的藤蔓代替我接管了整个列车的驾驶。” 回忆起那一幕,列车长的表情痛苦极了:“它们就像是某种活的生物,掌控了整辆列车。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乘客们……都被它控制了。” 张纯良的手指一动,认真地注视着列车长的表情。 他的兜里放着一个测谎铃铛,只要面前的人开始说谎,它就会开始震响,直到现在它都非常安静。 “我试图和它争抢驾驶权,可是……没想到竟然和它同化了……”列车长发出了剧烈地喘息,猛地将自己腿上的毯子拿开——他腰部以下的位置,已经和座椅融为了一体,人座相接之处是猩红的血肉纤维,似乎还在微微跳动。 这一幕相当惊悚,他还有作为人类的意识,可肢体竟然化作了列车的一部分。 “我不知道它们想要做些什么,但是很幸运,我虽然和列车融为了一体,有了一些影响列车的微薄力量……所以,我一直试图向外发出提示……” “你的力量似乎没有那么弱小,你可以连接到列车上的监视器,查看每列车厢的情况。”张纯良挑了一下眉,“不然不可能发现被关在冰室里的我,也不会那么快知道我在哪里。” 从虚无空间回来的刷新地点是不固定的,不然那些尸人列车员就不会逃脱蓝色制服的追捕,可在这样的情况下,张纯良依然很快被列车员找到了。 “每天,只有很短的时间可以。”列车长疲惫地咳嗽一声,苦笑道,“这个列车,已经被完全侵蚀了。” “那你为什么要放纵列车员去给乘客送去有问题的盒饭——不要和我说你不知情。”张纯良的语气沉了下来,眼神有些锐利。 “我……我没有办法阻止他。”列车长的语气似乎有些痛苦,“我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被污染了,背叛了我,将那些有问题的列车员投放进了列车里!” 铃铛依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是谁?”张纯良轻声反问。 “我的搭档,这辆列车的副列车长。”列车长露出一个苦涩的笑,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照片,“现在这个混乱场面,都是他造成的。” “这样吗。”张纯良微微侧脸,看向了那张照片,两个中年男人关系很好,彼此靠扶着肩,都面露微笑。 张纯良的嘴角微微勾起,眼里露出一些莫名的笑意,他反问道:“为什么会选中我,为什么要把这些事情告诉我?” “……我没有办法了。”列车长摊开手臂,无奈地向他展示着自己凄惨的模样,“我希望有人能去阻止他,再这样下去,列车会彻底完蛋的。” 张纯良微微点头,认真地听着他的请求:“那我该怎么做呢?” 列车长抬起头来,眼神认真极了:“你身边那只章鱼——它的来历不一般吧,我和列车融为了一体,能够隐约感知到一点儿,不久前有一只强大的外来物种和那个侵占了列车的怪物打得不相上下,我根据残余的力量追踪到了你身上。” 张纯良下意识看向了自己手臂上的小家伙,它似乎还有点儿蔫,软软地勾着他的衣领,往他的怀里钻。 “来路是不一般。”张纯良认同地点了点头——从酒店用来做菜的鱼缸里花了一天工资买回来的。 列车长露出了一个会心的笑:“我知道的,你是一个非常出色的青年,十分有胆识和决断力,我希望你能代替我去阻止副列车长,必要的时候,我会从旁协助你。” 他忽然停顿了一下,语气有些沉重:“他已经变了,如果可以,请杀掉他,这对于他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驾驶室紧闭的门忽然被粗暴地拍响。 “快点出来!我知道的,你在里面!”一个暴躁的男声恶狠狠地砸了一下驾驶舱。 列车长转过头来,露出了哀求的表情:“你会帮我的,对吗?” 张纯良没有回答,从自己的裤兜里掏出一叠有些潮湿的证件和书信,在列车长疑惑的目光下,他自顾自地说道:“刚才,我在那个有趣的冰室里,找到了一些东西。” 他缓缓翻过一张证件,将正面朝向了列车长。 照片上是一个严肃的男人,他目光凌厉极了,嘴角下垂,看起来有些暴躁。 “在那个冰室里,全部都是被冰冻的人体,我猜测,他们应该就是一个月前列车出事时,在车上的那些乘客和列车员。” 列车长的目光发直,盯着证件上那张熟悉的脸——正是他的好搭档,副列车长。 “副列车长,大概也是其中的一员。” “原来如此,他,他竟然早就死掉了。”列车长的目光流露出一丝悲怆,深深攥紧了自己的手。 “除此之外,他还留下了一份很有趣的东西。” 张纯良把字迹模糊的书信展开,读起了其中的内容。 【我陈庆国实名举报——列车长刘巍长期沉迷赌博与炒股,欠下大量欠款,近期行为不当,精神恍惚,疑有轻生的念头,特申请为其进行一次心理健康检测。】 列车长安静地听完这份举报信,脸上的表情慢慢地消失了。 “您是个很狡猾的人,喜欢玩一些文字游戏。刚才,您说列车出事当天,您正按照原本的计划在驾驶列车,并且……一切都快结束了。” 张纯良叠起信,缓缓地问道:“如果只是普通的下班,为什么要说一切都要结束了。” 他的目光看向正在行驶的列车,铁道的周围是一片极高的陡坡。 “您的计划究竟是什么?是按部就班的完成工作,还是……试图带着所有车上的人,一起为你愚蠢的一生买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