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盛意欢一直不太清楚自己有没有清楚地表达出自己的想法,想了想,还是添上一句:“就是,我希望她遭到报应,但是不希望她遭到这种报应。大舅,我……” “在知道她成了这种结局之后,我其实,很难过。” 盛意欢很难形容自己心中这种复杂的感觉,话语听上去也有些颠三倒四的,但说完这些后,盛意欢就又沉默了下来,脸上的表情中都带着些难堪。 “不用着急,意欢。我明白你的意思。”柳凝之叹了口气,道,“但是意欢,这是没办法的事,你知道吗?规则就是如此。你的母亲她……我之前也想过救她,但是,我做不到。” 柳凝之深呼吸一口气,整个人看上去都苍老了不少:“他们厌恶你,又害怕你。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不敢对我和你三姨做什么,知道我帮助你三姨的方法实际上违规了,也不敢多说什么。而你的母亲在这个时候就成了最好的发泄口,因为他们都认为,这样是在讨好你,毕竟你讨厌你的母亲。” “这是各种规则的错,你明白吗?” 盛意欢嘴唇翕动,但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的确是规则的错,但她就完全没有错处吗? 柳凝之安慰了盛意欢很久,盛意欢其实都没怎么听进去,等到柳凝之都已经离开了,盛意欢还是保持着自己的坐姿,一言不发。 天色晚了,路浩羽点亮了屋子的灯,坐在了盛意欢的对面。 盛意欢又有点钻牛角尖了,路浩羽知道。 看着盛意欢双眼还是有些没有神采,路浩羽道:“队长,你发现了吗?” 盛意欢抬起头来,问道:“什么?” “都是规则的错。”路浩羽说出了之前柳凝之曾经说过的话,道,“这一切都是规则的错,你发现了吗?” “我知道。我知道规则是错的。” 不知道为什么,盛意欢的脸上明明没有什么太多的表情,路浩羽却能感觉到,盛意欢现在的情绪非常不稳定。 盛意欢就像是没注意到路浩羽的表情一般,道:“可是为什么要有这种规则出现,我一直没弄明白啊。明明都是人,都是人。同一件事,落在大舅和三姨身上的惩罚完全不同。就像是从前,因为我脸上的胎记,我就一直被欺负了这么多年一样。” “我很多时候真的不明白,真的,我完全不明白。边境没有这些事情,我都已经忘记这些乱七八糟的规则了你知道吗?但是才刚回来,我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我很难受,我也很难过。” 盛意欢的语序有些混乱,口速也相当快,不过路浩羽能听明白。 在这样的规则下,盛意欢被欺压了十几年。她好不容易以为自己摆脱了这个畸形的规则,可等到她回到部落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在某个瞬间,被迫成为了这套畸形的规则的拥簇。 这就是她不能够接受的地方。 “队长,你觉得我们在边境的生活好吗?”路浩羽问道。 盛意欢点头道:“当然好。边境只有战斗力的差别,我的战斗力比你强,你也就只能当个副队。这样很好。” 如果是从别人口中听见这个话,路浩羽就要怀疑对方是不是故意在为难自己了,可从盛意欢口中说出来,路浩羽能确定,盛意欢并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路浩羽看着屋外,道:“是啊,边境的这些规则很好。因为有人能够让这些公平的规则,驻扎在边境。而在她绝对的战斗力面前,她能改变这些既定的不公平的规则。” “队长,如果不想接受这样的规则,就改变这个规则吧,就像将军一样。在拥有足够强大的战斗力的面前,这些规则,一文不值。你有很强的战斗力、特殊的身体状况,只要你能在种子计划中脱颖而出,就可以继承将军的位置。” “只要这样,你就能够改变这些规则,不是吗?” 盛意欢沉默了一会儿,道:“但是我不适合。” 这是一个超出路浩羽理解的回答。 他其实没想过,盛意欢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合适。 “为什么这么说?”路浩羽问道,“为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盛意欢才道:“你们都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自己是很清楚的,我并不适合当将军的继承人。我学习文字的速度很慢,在政策上的反应也不快。那时候你们提起太子的目的的时候,我的反应就比不上你们。我不适合,我很清楚。” 路浩羽忽然愣住了。 盛意欢在这些方面的反应比较慢,也不太擅长与人交流,有时候说出来的话语也会让人感觉比较迷糊。 这都是因为盛意欢从小经历,愿意与盛意欢进行交流的人并不多,久而久之,盛意欢的语言能力就比一般的人要弱上不少了。 至于政策上的这些事,盛意欢并没有接触过,而且在字都还不会读的时候,就开始学习理解这些事情,对于盛意欢来说,难度其实是很高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盛意欢在这些事情上,反应的速度总是不够快的原因。 可是有一点,路浩羽很清楚。 盛意欢并不是个傻子。 她只是反应的速度现在要稍微慢一些而已,并不是完全不明白。 “压力很大吧,队长。”路浩羽忽然道,“你很清楚,长官到底对你有什么期待,所以才会乱七八糟地想这么多,对吧。” 盛意欢没明白,怎么话题就跳到了这里,但是却并没有否认路浩羽的话语。 “对不起。”盛意欢先开口道歉,道,“我没有被人这么看重过,我知道长官是希望我能够成为将军的继承人的,我真的有很努力地学习认字,也很努力地在想办法去理解这些政策之间的变动,但是……” 盛意欢自嘲地笑了笑,道:“但是我始终没办法达到长官的要求。” 在岑宜兰问盛意欢,她究竟是为什么而战斗的时候,盛意欢也想了很久,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而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