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悼厅内，灵堂正前方中央挂着一幅黑底人像，裏面的人面容清癯沉静。</p>
林槐序是平洲市人民医院的专家，来参加葬礼的多是领导和同事，他的遗体会在此火化后迁回老家安葬。</p>
盛昕音和周屿一身黑衣，站在队伍的最后面。</p>
林槐序是跳楼死的，凌晨四点半，在家裏小区的顶楼一跃而下，死志坚定。</p>
生命何其脆弱，人生的终点就是这样吗？盛昕音对着满堂的黄白菊花，恍惚地想上次的循环裏她死后葬礼的样子，最中间摆放的那张照片会是哪张呢？如果平行时空真的存在，她的父母是否也在承受着失去她的痛苦？</p>
周屿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侧着脸看过来，目光中有探寻的意味。</p>
盛昕音终于回过神，轻轻摇头，示意自己没事。</p>
哀乐奏响时，亲属恸哭致哀。</p>
在一片嘈杂中，盛昕音回忆起最后见到林槐序的情景。</p>
大概在两三个月前，她来医院给一个稀有血型的手术患者备血。小姨一直有意撮合她跟宋修然，提前透露了消息，让他们一起吃饭。</p>
她采完血，时间还早，就去住院楼找宋修然。</p>
刚走出九楼电梯，盛昕音就听见楼梯间传来争执的声音，林槐序说，“你吴师兄家的情况你也清楚，他三十五了，这是他最后的机会。这次推优论资格该是你，但我只能选他。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p>
宋修然沉默了会儿才说：“林老师，我找您不是为这件事，是……三十六床的病人家属希望手术之前暂时对患者隐瞒病情，您能不能……”</p>
林槐序没答应，漠然道：“如果患者来问，我是一定会说的。”</p>
宋修然还想再劝，“可是——”</p>
“好了，我还要开会，你去忙吧。”</p>
说着，林槐序完全不顾身后宋修然迭声叫住他，急匆匆地转身离开。</p>
倒也说不上谁对谁错，这几年接触下来，盛昕音大致知道林槐序的性格，不像宋修然一般擅长与人打交道，最难的医患关系都处理的很好，他截然不同，乍一看过去，简直是没有人情味，大概也是和十年前医闹被砍伤，再也没办法上手术臺有关。</p>
那天，宋修然的情绪不好，和她吃饭时甚至破天荒喝了几杯酒，要知道他一向认为酒精会麻痹神经，影响他操作的手感，平时基本滴酒不沾的。</p>
宋修然告诉她，向患者隐瞒病情根本上只是家属为避免对病人造成突如其来的心理冲击和意外而采取的一种措施，实际上病人会怀疑，还有可能拒绝治疗，他懂林槐序为什么不愿意对患者撒这种“善意的谎言”，医生只要尽全力治疗就好，任何人都有权知道真相，这也是对生命的敬畏，可他还是认为，尽可能给予病患最大的人道主义关怀也是医生该做的。</p>
盛昕音说：“这个问题就好像先有鸡还有蛋，没有标准答案。”</p>
宋修然就笑了，“是啊，我们上学时打辩论赛，双方就这个论题吵了一整天，最后谁也没辩赢。”</p>
盛昕音轻笑着与他碰杯，“所以，遵从本心，问心无愧就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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