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立魔法大学的讲师身份就是好用,在莱德亮出证件,讲明自己来这里是进行“魔法与精神混乱的联系”这样随口胡诌出来的研究后,原本一脸不耐烦的医生立刻变得很认真。 莱德还隐晦暗示这项研究是校长大人的活儿,并在不经意间亮出校长大人的职工卡。 扯虎皮的事情莱德做的多了去了,更何况自己是这里的常客,反正校长大人“心胸宽大”,到最后总能给莱德填上。 于是医生的态度变得更加友善。 “请进吧。” 在看过莱德的证件后,医生双手递上挂牌,莱德将其挂在脖子上,顺利进入到这座充满阳光、但阴森可怖的建筑之中。 干净的环境外加夏日的和煦,都驱散不了这里藏在骨子里的阴冷。 一进门,莱德就嗅到了很重的血腥味,那味道很冲鼻子,像是把一群人扔在大锅里,用烈火熬制出来的味道。 走廊上一尘不染,门窗也都敞开着,走在其中的医护人员都是统一的着装,白大褂外加白口罩,各个都是虎背熊腰,眼神凶狠之辈,手上还带着专门制作的魔法手套,从魔法阵的构造来看,应该是三级奥术魔法“强烈震慑”。 最近这群人的装备升级了?是抓到了更加离谱的家伙了吗? 在莱德走进去没几步的时候,先前开门的医生带着一位头发稀疏,带着又沉又重的黑框眼镜的中年人弓着腰走了过来,中年人推了推眼镜,对着莱德伸出手。 “莱德,好久不见啊。” “副院长,好久不见了。”莱德微笑着将手搭过去。 圣伊丽莎白院的副院长和校长大人算是老相识了,校长大人的道德水平比较高,因此在做危险实验时,总是用血术士和疯子代替正常人类,生血剂的最初版本就是校长大人在这群血术士身上试出来的。 莱德也曾经在这里进行过不少关于红血的“研究”,还和副院长合作发过一篇很有分量的文章,让他的职称升了一阶。 算是圣伊丽莎白精神病院的“贵客”。 从前,副院长都很热情,今天他却一副很匆忙的样子,“非常抱歉,对于奥尔杜隆校长阁下的研究,我也想尽自己的一份力,可是之前有不明人士闯入了进来,并对重要的病人做了些什么,我们要对‘病人’的状态进行及时的诊断” 想不到咕噜还帮自己支开了这群麻烦的家伙。 莱德在心底默默地感谢了一下那位行刑官小姐,微笑着回答:“没关系,我自己就好了,不过这一次,老师想要看得更加深入一些,所以权限方面” 副院长很干脆地把自己的工卡递给了莱德。 “如果需要和‘病人’进行必要的接触,请告诉医护人员,他们会协助你的。” 留下这句话,副院长又招呼了几个肱二头肌异常发达的男医生,扛着锯子和斧头,向着另一个方向赶去。 莱德转着工卡,直接去了后方的“住院部”。 所谓“住院部”,更像是垃圾场,这是圣伊丽莎白院的护士和医生们在平日里都不太想要靠近,但偏偏要值班的地方,扔在那里的,基本都是抽掉了血液,经过“无害化”处理,只剩下干枯身躯的血术士,和疑似血术士的倒霉蛋。 病房中很多是被锁链锁在床上,四肢干枯的“人类”,他们手脚并断,偶尔还能看到泡在罐子里的大脑和心脏。 能够称为活着的人,几乎没有。 莱德面不改色地走了进去,他依靠副院长的工卡,畅行无阻。 住院部一共有十二层,最上两层是用来做研究的,只有专门的电梯才能升上去,而专用电梯想要打开,则需要很高的权限,哪怕是副院长的工卡也不行。 这当然拦不住莱德,他进入电梯,看着被封锁住的按钮,翻出口袋里的葡萄,将手掌放在电梯控制台上,“葡萄,展开炼金领域。” 葡萄化作银色的液体,将莱德的手掌包裹起来,电梯的限制被打开,他按下顶楼的按钮,便顺利地升到了最顶层。 顶楼没有任何的看护,只有一条巨大的回廊,分布着密密麻麻的房间。 雅尔就在这一层的房间里。 白菜小姐这一次十分给力,它不仅打探到了雅尔的消息,还提前来这边踩过了点,莱德可以很顺畅地找到那间房间。 在进入前,莱德从口袋里掏出了另一个小盒子,里面放着两片蓝色的美瞳,他将其贴在了自己的眼眸之上。 纯黑色的眸子对天大陆的人来说,简直是自爆身份,毕竟太阳花草这东西除了血族外没有人会当主食吃。 他推门而入。 听到了有人走入的声音,那对货真价实的猫耳朵抖了两下,打着瞌睡的半猫人很不情愿地睁开了一只眼睛,她懒洋洋地看着莱德,“呼呼,你是谁?” 雅尔是权杖公爵的使者,虽然关在了这里,不过还是享受着使者的待遇,除了手腕脚腕被象征性地束缚住外,没有任何看守,所谓的惩罚,更像是在走流程。 “雅尔小姐,下午好。”莱德十指交拢,在病床旁的木椅上坐好,“我是国立魔法大学里的一名讲师。” “讲师?人类总是会发明一些听不懂的词语,是老师的意思吧?”雅尔很无趣地说道,“你是宴会上那个黑面具,对吗?” “是靠味道认出来的吗?” “没错。我的鼻子可是相当灵敏的,而你身上的味道很有意思,是那种闻到就能记很久的味道。” “哦,是什么样的味道?” 艾娜也曾经说过他身上有股味道,非常好认,只是莱德自己从来没有闻到过。 “呼呼。”雅尔的表情变得非常有趣,她闭上眼睛,睫毛微颤,“鲜血,火焰,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可惜,唯独没有‘智慧’的味道。” 莱德以为会说出自己身体里那些乱七八糟的血,没想到雅尔口中的“味道”要更抽象一些,更像是一个人的天赋。 闭着眼睛的雅尔忽然很笃定地说道:“你会鲜血魔法,你是血术士。” 莱德既不否认也不承认,他只是平静地看着雅尔,心底在庆幸,还好把眼睛的颜色遮住了。 “呼呼,放心好了,虽然我讨厌血术士,但我同样很高兴看到血术士屠杀人类,所以,我不会告诉别人的。”雅尔呼呼地笑着,“只不过,当你决定要惹出麻烦时,一定要通知我,我对这样的好戏向来不会错过。” “真是恶劣的爱好啊。” “还好吧,至少比把人拦腰斩断,然后挂在树上的精灵强得多。” 这一次,她把双眸都睁开了,湛蓝色的眼眸映出木椅上的莱德,“话说回来,你的魔法很烂吧?虽然眼睛的颜色和我一样,但这几种味道,可都很淡。” 莱德只是一笑,“戳人的伤疤可不是好习惯。” 雅尔同样笑着回应,“我是非人,学不会人类的说话方式,如果你觉得我冒犯到了你,可以打我,不过人家会还手的,因为人家打得过你。” “我对暴力的女性从来都是敬而远之的。” “呼呼,你在骗人,你的身上有着那个绯红之剑的味道,那个人类哪怕扔到我们的族群里,也能成为非常大的麻烦。” “这一点我认同。” 两人对视一笑。 雅尔对这个突然出现的人类有了少许的好奇,她从床上坐起来,束缚住手腕的铁链很轻易地断开,“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总会有各种手段的。” 雅尔耸耸肩,她没有纠结这个问题,“那么,用了各种手段找到我,是要做什么?我可没有和大学里的人有过矛盾,现在只是一只被关了七天禁闭的小猫咪。” “是这样的,我最近在进行关于血术士的研究。” 雅尔歪了歪头,“我不是血术士。” 莱德笑了笑,“确实,不过我刚好对味道也相当敏感,那天在王厅里,我在你的身上闻到了一股同样神奇的味道是血的味道,能告诉我是从哪里来的吗?” 雅尔的目光变了。 只一个瞬间,慵懒的家猫就变为了嗜血的猎豹。 莱德毫无畏惧地和她对视,十三岁的艾娜的眼神要比雅尔凶得多的,和人对视的本事,莱德在还是男孩的时候就练出来了。 很久之后,雅尔幽幽问道:“小血术士,你是隶属于哪边呢?” “哪边?” “你是魔法公爵那边的,还是剑之公爵那边的?又或是国王那边的?” “这有什么区别吗?” 雅尔的回答很干脆,“呼呼,如果你是魔法公爵那边的,那我还能和你聊聊天,如果是剑之公爵那边的就算了,约翰·欧文叮嘱过我,要少和剑之公爵和盾之公爵的人接触,如果是国王派来的人,那我觉得还是快点从权杖公爵手下辞职比较好。” 莱德有些因为这家伙的直率而哑然,“其实我哪边都不是,我只是一个管事。” “管事?是一种工作吗?” “是的,简单来说,谁能给我报酬,我就会为谁服务,报酬可以是钱,也也是我想要的东西。” 雅尔笑了笑,“呼呼,那不是和我的工作一样吗?” “一样?” “对啊,我只是在权杖公爵手底下打打零工,搞点兼职,哪天没了兴趣,或者拿到了想要的东西,我就不会再为他工作了。” 莱德注意到了“兼职”这个词,“你还有其他工作?” 雅尔露出神秘的笑容,“我是一名占星师,白天睡觉,晚上占星。” 莱德点点头,“原来如此。” 和人类的圣教一样,非人们也有自己的信仰,不过大多是具体的实物。 精灵们信仰圣树,巨龙们信仰宝石,矮人们信仰火山,作为历史书中的大反派,血族信仰鲜血其实就是力量。 而半兽人们的信仰最为复杂,他们信仰天上的繁星,为此还诞生了占星师,通过星星的运动预测凶吉。 在莱德看来,这就是纯粹的迷信,还不如信仰鲜血,起码鲜血真的是血族的力量之源。 不过兽人们很信这一套。 雅尔打量着一点也不惊讶的莱德,有点困惑,“呼呼,你不好奇什么是占星师吗?对东大陆的人类来说,这应该是个不常见的词吧?” “我和你一样,都是从是天大陆来的,一样是在这边打工。” 雅尔的脸上带上了少许狐疑,“天大陆的人类?你是耶夫卡联合王国的人?” 天大陆上有少量人类,他们和同样因为各种原因——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受到了精灵的排挤——的非人们组建了雅夫卡联合王国,一个很小很小,大概只有三四座城市的国家,蜷缩在天大陆的西南角。 “差不多吧。” “难怪,你对龙那么了解,我本想让宴会更上一层楼的,你却让它很无趣地结束了。” “那还真是抱歉了。” “那你现在受雇于谁呢?是谁想知道我的事情?难道是奥尔杜隆?” 不知道为何,雅尔的声音尾端带上了少许的敌意。 莱德真假掺半地说道:“不,这一次,我受雇于我自己。其实,我曾经有个做实验用的血术士,有着和你差不多的血,非常好用,只可惜让我玩坏了,现在我想要写一篇论文,偏偏缺少合适的实验体。” “拿血术士来做实验?” “血术士不能算作人类,不受法律保护,所以没问题。” “呼呼,人类还真是有意思啊。”莱德的回答似乎很符合雅尔的价值观,她眼中的敌意不再那么重,“算了,看在你和我都来自天大陆,工作性质也差不多的份儿上,我告诉你好了,反正也不是重要的事情。” 雅尔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久远的记忆,“我啊,曾经被血术士抓走过。” 莱德的手指紧紧纠缠在一起。 血术士,血术士。 “那是我刚刚到达东大陆时候的事情,应该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吧,被所谓的‘高薪工作’骗了,落在了一伙血术士手里。” 二十年前 莱德深吸了一口气,“冒昧问一下,请问雅尔小姐今年多大了?” “我吗?”雅尔稍稍算了一下,“我今年六十三岁。” “” 莱德刚才还觉得雅尔也就比自己大个十岁,没想到这年龄都可以当自己奶奶了。 “那群血术士很有意思,他们是把我当作实验体,在我身上输了很多血,也抽掉了很多血,几乎把我身上的血换了一遍。不过我的运气比较好,被某个讨人厌的家伙救了出来。” 雅尔做出一副努力思考的样子,“那群血术士好像还是个什么组织,名字貌似是” “权杖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