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还想要说什么,通讯戒指在这时候亮了起来,他轻轻将莱德推出小树林,自己抬起手臂摆了两下,转身离开。 莱德回到了长椅上,把那一节黑色绳索塞到口袋里,葡萄很自觉地接上其中一段,开始解析。 露娜的耳朵放了下来,她知道偷听是不好的,可是自从得知索尔王国的勇者候补是艾娜·巴卡诺斯之后,她就会不自觉地留意和那位公爵千金有关的所有事情。 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在圣剑归还后,很多不清不楚的情感就将露娜淹没了。 是羡慕?是妒忌?还是其他什么,露娜也分不清楚。 “刚才的那位是剑之公爵。”莱德向着发愣的露娜说着,“他是老师的朋友,人有些怪,但还是可以信赖的。” 露娜很惊讶自己的语气居然如此冷淡,对着一个仅仅见过几面的人抱着某种敌意,“我见过他,他是艾娜·巴卡诺斯的父亲。” “是。”莱德只当是一句普通的问话,他还在想着卡尔的话,“露娜,你想要去当校医吗?” 他发现自己好像是有一些过分了,露娜的事情应该由她自己决定,自己最多只能提建议,不能完全取代掉女孩的想法。 而且,露娜早晚是要回归社会的,如果只担心会被黄毛诓骗就把她锁在身边,那未免有些因噎废食的味道。 露娜点点头,“如果你想让我去,老师想也同意的话——” “我不是在说这个。”莱德停顿了一下,“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我自己”露娜听着这个陌生的词,无奈一笑,“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校医的工作。” 这大概就是拒绝的意思了。 莱德没有去看露娜,而是将目光投向了眼前的湖水,语气也放松,像是随口谈起一般,“你真的想去做面包?” 露娜默默点头。“嗯。” “为什么会这么想?” 在莱德看来,这件事近乎毫无意义,炼金术士们做出来的面包机早就占领了市场,工厂里的面包机多得泛滥,除了个别的家庭主妇,可能也没人会自己去做面包,更何况一个十一级的魔法师。 这已经不是大材小用的问题了,十一级魔法师放在过去,就是神一般的存在,而这位神想要做的事情是去当个面包师。 露娜勉强一笑,她十指交扣,眼帘微垂,“因为除了做勇者,我唯一有信心的事情就是做面包了,这是妈妈唯一教会我的。” 她静静看向公平湖,这片温润如泪滴的小小人工湖占据了国立魔法大学最中央的位置,名字是源于靠在附近的决斗场,大学里的学生们有了引发暴力的冲突后,都会来到那里决斗,输者会被打入湖中,胜者为表风度,也要紧随其后跳下,将输者带出。 不管输赢都公平的洗涤掉怨恨——这是公平湖的本意。 但在莱德读大学的时候,时常会有人淹死在里面,他自己也不喜欢这片湖,在莱德十二岁时的学段考核中,他就是信了所谓的“骑士精神”,差点被艾娜按死在湖底。 可露娜很喜欢这片湖,在过去还作为勇者的休息日中,她常常在这里发呆。 湖边的银发精灵——偶尔也能听到这样的称呼。 “我啊,不是什么贵族小姐,我是跟着母亲,在乡下地方长大的,那地方也有这么一片湖。”露娜的语气宛如风一般飘渺,她撩起被风吹动的银白发丝,黄金一样的眼眸之中映出一片湛蓝色,晃动着某种忧郁,“母亲是个很平凡的人,她不会什么魔法,不会用炼金制品,甚至不认字,她就是一个到处可见的村姑,能教我的,就只有如何做面包。” “她告诉我,只要学会了做面包,哪怕有一天她不在我的身边,我赚不到钱,也不会饿死。” 莱德听出了许些怀念,“那片湖对你来说一定很不一般吧?” “是,因为没多久,母亲就被套在麻袋里,扔到湖里淹死了。” “” 莱德后悔接话了。 “母亲死后,我被圣剑选中,之后就到了老师的身边,开始学习如何作为勇者而战斗。”露娜张开自己的双手,摆在眼前,那双白嫩的小手看上去并不有力,却在曾经握起圣剑,和数不清的敌人战斗过,“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回去过,只有做面包这件事,我始终没有忘记。” “我不是什么聪明的孩子,就连做面包这种事情,也学了好久才学会,但那是除了名字之外,母亲最后留给我的东西,也是我现在唯一有把握能做好的事情。” 她没有停顿,一口气把心里的话全部说了出来,“我不想再给你们添麻烦了,我知道,在刚回来的时候,我是在对着老师无理取闹,之后又是你,只是在添乱,可我想要去做只靠自己也能做到的事情。” 将所有的话说完,露娜抬头看向莱德——她还是第一次这么清晰地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心中有些忐忑。 莱德只是微笑着看着她。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去找老师吧。” 露娜有点意外,“不觉得我说的很任性吗?” 那番话说出口,露娜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任性,这段时间,她麻烦完校长大人又在麻烦莱德,好不容易打起精神来,又被圣剑拒绝,算是之前的工作都打了水漂,而莱德好心为她介绍工作,她还挑挑剔剔,说出了那种话。 曾经身为勇者的露娜都没有任性的权力,更何况现在的她。 “为什么?”莱德莞尔一笑,他按住露娜的脑袋,用力一揉,“哪怕有一天你说想要重新当回勇者都没问题,只要是你真心想去做的事情,我就会陪在你身边,就像是你最开始陪在我身边一样。” 莫名的,像是往常一样的肢体接触,露娜却觉得耳尖有些发烫,才平复下来的心跳又开始加速,她有点慌忙地拿掉莱德的手,嘟嘟嘴,“别揉了,我不是小孩子了。” “好好好。”莱德又多拍了两下,他对着露娜伸出手,“那就回去吧,去找老师把话说清楚,” 露娜看着那只手,没有犹豫地就把手搭在了上面。 没有了圣剑,她却觉得有别的什么东西撑住了自己的灵魂。 走在回去的路上,露娜忽然想起了听到的另外两个词。 “所以‘换妻’和‘让妻子去偷情,自己在一旁偷窥’是什么意思?” “小孩子就不要多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