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入职之后,我开始渐渐熟悉了上班这件事。每天早上七点起床,洗漱一下,背好电脑向地铁站走去。倒三次地铁,四十分钟左右的时间,然后在下了地铁站后花十分钟的时间走到公司。 打卡上班,报价,拟定合同,撰写协议,开会……在北京公司的工作周而复始,以至于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了,我都没有感觉到有多么的漫长。每天都有新的工作,而工作不会像考试或者作业一样有结束的那一天。一个合同进行的同时,会有其他的新合同加进来,然后日复一日,消磨着年轻的棱角,在多年后仅留下满地的风霜。 我们公司作为实体行业的供应商,我的职位也需要经常去客户那里沟通交流,而我们去的地方绝大部分都是如同独立于城市角落的钢铁厂。那里的围墙高高耸立,有着森严的等级制度,每个人的背后都有着复杂的关系网,每一道手续都有着数不清的流程,那些被工装包裹着的头衔傍身的人们有着我陪不完的笑脸……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往日的几个朋友好像不可避免地走向了少有见面的循环中。一开始的时候,我与她们还会经常在微信上分享彼此的日常,可是一年过去了,我们的对话往往只有在下班后的夜晚才会草草寒暄几句,听听薛凌在清华的受挫,听着老秦抱怨领导的牢骚,听着花知暖愤愤不平地告诉我她的队友都因为不和换了好几波了…… 于是我突然发现,离开了校园之后,年少的那些所谓的烦恼在社会性质的交往过程中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曾经的伙伴我说不上来几个,可是手机微信的好友列表里,却在这短暂的一年中多了许许多多的“大哥”、“好兄弟”,而这些人往往会在喝多了酒之后,勾住我的肩膀,叫我一声“兄弟”。 呵,谁是他们的兄弟。 不过好在偶尔周末的时候,我还是会和老秦他们约着吃上一顿饭,或者和花知暖一起逛逛街,看上一部制作精良的电影,然后在街边昏暗的路灯下道一句再见。当然,我们也会在秦时雨的盛情邀请下一起去她的店里捧场,玩玩那里其他的密室,最后坐在一起分享刚刚的喜悦。 一年多的时间里,老爹老妈似乎真的与北京绝缘了,在他们的口中再也不会出现北京这座让他们伤心的城市。只不过,他们也不会再如同曾经那样管着我,微信上也不过是告诉我他们又去什么地方旅游了,看到了什么风景,关于我自己,我的工作,我的生活,乃至我是否有了女朋友,他们都不曾关注。甚至当我知道他们去了什么地方旅游的时候,他们已经到达在一个地方了。 我自由了,可是我又失去了自由。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是一个人面对着漆黑的房间,回忆过去的时光。 原来,当孤独侵蚀着骨髓的时候,曾经最热烈的记忆便会找上你,比如曾经的那些温暖,那些痛苦,甚至那些被撕碎的纸条,以及那些刻在血液中的文字。 我有了一种渴望,渴望一个人来解救我的孤独,而那个人最好是我梦中的女子,毕竟她也好久不出现在我那些疲惫的夜里了…… …… 这一天,我刚从床上爬起来就接到了我的部门主管李仁海的电话,而他曾经也是北科大毕业的,甚至和我是同一个专业的,算是我正儿八经的学长: “贾念,马上去一趟安徽,你那边负责的业务出了点问题,业主反馈他们的高炉炉缸温度一直下不来,咱们的产品也牵扯进去了,还有另外一个做耐材的厂家也会过去,但是我没什么了解。你这个项目经理得和他们一起帮业主解决问题。” 我顿了顿,说道: “李哥,我主要负责的还是营销部分,技术这块还是得再安排个专业的同事和我一起吧?” 李哥笑了笑,安抚道: “你别担心,我对你是非常有信心的,技术这块你也不差。更何况现在公司的技术人员全都派出去了,实在是没人了。你先过去了解下情况,实在搞不定了随时电话沟通。” “好,我马上出发。” 挂了电话,我立马微信上和业主那边的负责人对接了一下时间,然后订了今天最早的一班去往池州的飞机。 大概下午三点左右,我风尘仆仆地到达了池州机场,然后又马不停蹄地打车向着业主所在的厂区驶去。 在路上我也没闲着,拿出了打印好的合同以及技术协议之类的文件仔细看着,再熟悉了一下具体的供货范围和产品指标。李仁海说的太模糊了,业主也没有给我太多有用的具体情况,所以我只能借助已有的信息数据提前思考下可能造成这次麻烦的原因。 要知道,如果高炉炉缸的温度长时间下不来,炉子很有可能面临被铁水烧穿的风险,而一旦到了那个时候,业主和我们都将面临非常巨大的经济损失,甚至伴随人员伤亡,这个代价太大了!而我作为这个项目的项目经理,也自然要站出来给个说法。 想到这里,我的心不由得揪了起来。 …… 到达厂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了,池州的天气是刚下过雨的闷热,使得我的呼吸都变得更加沉重起来。门口站着的是业主采购部门的王经理,他表情严肃,没怎么客套便带着我来到了高炉炉前的一个办公室里,语气沉重地说道: “请稍微等下,另外一个厂家的人马上就到。我们会给你们两个小时的时间,你们先自己分析下原因吧。所有你们能用到的数据我都放在桌子上了,还有什么问题等两个小时后统一和我们的领导们聊吧,你先看看数据。” “好的。” 从他不苟言笑的表情中可以看出这次的问题有些棘手,虽然现在还无法确定到底是我们的产品质量问题还是他们自己的高炉操作问题,但是我也不敢怠慢,立马从包中拿出了纸笔,同时拿过桌子上的图纸以及数据看了起来。 大约过了十分钟左右,房间门被人推开,三个人踩着矫健的步伐走了进来。前两个进来的是两位男士,身着得体的灰色西服,一丝不苟的发型和手上拎着的电脑显得我这一身多年前路边淘来的旧西服是那么的难堪。 第三位进来的是一位女士,可当我看向她的脸的时候,全身如同触电一般呆在原地,就连大脑都是一片空白。 那是一张美到令人窒息的面容,波浪般带卷的青丝旁分在胸前,明亮的桃花眼里流光婉约,肌若寒酥,恰如灵渊入芳。其身黛粉疏影之姿,尽是自信从容的神态。 她左眼眼角的下方有一颗迷人的泪痣,颇为性感的红唇挂着职业化的微笑。一身白色剪裁的女士西装包裹着她娇好的身材,左手腕间的积家翻转腕表更是为她平添了一分纤凝落扶摇,白榆话望舒的婉转知性。 她的脚步声声入耳,举手投足更呼之诗云: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须臾而逝之间,她衔扶光之侧耳,脸上挂着淡漠的神情,礼貌地向我伸出了左手: “友商你好,我是澜海集团旗下依连材料科技有限公司的总经理,林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