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泠星愣愣地看着江柔昭，这句话并不复杂，每个字都说的清晰，可是为何她就感觉听不懂呢？ “小鸠，你知道父皇有多偏爱你吗？”江柔昭轻笑着，将抚摸她脸颊的手收了回来。背靠在床头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后才继续说道。 “百官曾在朝堂劝父皇立大皇子为太子。按理来说，大皇兄是嫡长子，又深得民心，他做太子名正言顺。” “可父皇一直不肯。” 对于这件事，江泠星其实是知道原因的。 昭贵妃与皇后不合。 一边是正妻，一边是宠妾。 “若小鸠是男子朕便不会如此头疼了。” “让她的儿子做了太子，那以后，若朕先走了，你们娘俩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这两句话，是父皇当时在璀华宫握着母妃的手不放，边叹气边说出来的。 江柔昭唇边勾着一抹笑容，像是自嘲般的：“从小到大，你都是被偏爱的那一个。也大抵因为如此，明明应当讨厌你，可你却成了那深宫里的一抹太阳。” “对谁都不设防，对谁都亲近。” “哪怕昭贵妃与皇后那般水火不容，你见到大皇兄时，还是甜甜喊着皇兄便冲了上去。” 江柔昭看着面前的妹妹，恍惚中好像看见了曾经缠着她的小萝卜丁。 穿得跟个小锦鲤般，糯糯的扎着两个小揪揪。好奇的去摸她舞裙的水袖，还仰着头甜甜的喊她皇姐，由衷的夸着“皇姐像仙子一般！” 你看吧，受着偏爱的孩子，因为不知道深宫有多冷，也接触不到深宫里的尔虞我诈。所以长成了讨喜的模样，也长成了耀眼的暖阳。 她是那深宫里的真诚，是众人默契呵护着的小花。 即使到了几个皇子们图穷见匕的夺权时，她依旧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个。 上一秒几人还在暗潮涌动，下一秒看见了最小的那个妹妹，皆收了戾气，哄着她的开心。 但这份偏爱，就像一根拉紧的弦，一点一点，越绷越紧。 最后断裂。 江柔昭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般将她知道的事情全盘托出。 “按理说，皇姐不该告诉你这些。可。。。” 这句话，江柔昭没有说完，但江泠星也听明白了。 那些宠着她的人，已经不在了。很多真相，她也应当知道。 “去年，大皇兄身边，多了名谋士。除了大皇兄，谁也没见过他的真容。” “也是从那时候起，大皇兄的性情变了很多。明明前些日子还在因为父皇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与兄弟们明争暗斗，但那之后，他好像对谁都友好了起来。” “他将父皇对你的偏爱作为由头，与其他兄弟们达成了共识。” 江柔昭与二皇子是一母同胞，也正是因为这样，她知道很多其他人不知道的事情。 “那达成共识的原因，写在遗诏里。”像是害怕隔墙有耳一般，江柔昭压低了声音：“但具体是什么内容，我并不得知，只知道遗诏后面是有关你的。” “大皇兄他们，逼迫父皇修改遗诏，将皇位禅让。可父皇不肯，他那时候已经病入膏肓，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不知何时，屋外的天被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一片还伴随着雷声。 “老四他，从小就是最宠你的一个。捧着怕掉，含着怕化。所以他也是唯一一个，没有与大皇兄他们勾结的。” 江柔昭的视线缓缓垂下，落在了被褥上她交叠放置的双手上。嗓子忽然感觉痒痒的，声音也沙哑了些。 “除夕夜那天，不是老四杀了父皇。而是在所有事情发生之前，父皇就已经驾崩了。” “老四他，是发现父皇被害后，才有了之后的一系列行为。在宫宴的饭菜里下了药，还拔剑杀了所有皇子。” 除夕夜的宫宴，向来只有天子与皇子们才能参加。而江泠星是被偏爱的那个，每年都能在父皇身边，同皇兄们一起守岁。 “不对。” 煞白的闪电划破了天际，将那道光也带入了房里。衬托着江泠星的脸色惨白。她红唇轻启，温声反驳着。 紧接着的便是震耳欲聋的雷声，再之后便是倾盆而下的大雨。 “皇姐那日，明明在母族。” 除夕夜那日，皇姐说她外祖母病重，恳请父皇恩准她出宫去陪外祖母守岁，父皇是肯了的。 没在宫中的皇姐，又是怎么得知这些事情的？ 听着江泠星的质疑，江柔昭唇边扯出来的那抹笑却比哭还要难看，她看向江泠星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怜惜。 “你忘了吗？那日不止我出宫了。” 她的声音里是浓重的哭腔，咬着牙忍着眼泪。 “小鸠，这就是我为什么说，除了你所有人都是罪有应得。” “我与你其他两位皇姐都知道，大皇兄将要做的事情，所以，皆以出宫为由想要明哲保身。” “大皇兄在除夕夜那日，在宫宴前买通了养心殿的太监，往父皇的药里下了毒。他早已计划，在宫宴结束后，就将昭贵妃也一同杀害，伪造成殉情的模样。” “但不知是何处有了变故，我第二日还未回宫，便得知了老四弑父杀兄而登基的事情，再然后，我便被塞进了马车，送到了外疆。” 江泠星坐在那里，头也没抬的听着江柔昭的话。心像是被细线割断成了一块一块，再挤压成团。 她脑子里好像很乱，可又好像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一阵阵的雷轰的她耳旁尽是嗡嗡的声音，吵的让人烦躁。 良久后，江泠星才慢慢的抬起头来，那双眸子里就像是熄灭的烛火，空洞且死气沉沉。 “为何不阻拦。”她好似在看着江柔昭，可目光却未对焦，飘飘忽忽的寻不到落点。 “既然知道大皇兄要害父皇，为何不阻拦。” 面对江泠星都算不上质问的话，江柔昭却皱着眉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该如何告诉她啊，告诉她皇室里无真情，有的全都是利益的等价交换。 告诉她无论明面上看上去多和睦相处，到最后都会因为夺嫡而争个你死我活。 又该如何告诉她，其实除了她，根本没人在意父皇的死活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