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俏皮话多的陆松此刻却收敛了一身的痞气,从怀里拿出手帕轻轻擦拭着江泠星的眼泪。 含着泪的杏眼与陆松的眸对视上,那双眼眸像是漫无长垠的夜里闪烁的星,平日里染着的那几分轻佻也尽数褪去,暗藏汹涌的翻滚着怜惜。 陆松没有去问她为什么哭,只是很温柔的替她擦着眼泪。也感觉到了江泠星觉得在大街上落泪太失礼数,便将她带来角落,背对着外面遮掩住其余的目光。 等她情绪缓解后,陆松才替她又带上帷帽,牵住她的手往城门走。 他的这位心上人啊,心里埋着的伤痛好像就藏在日常的生活里,仿佛随意一句话,或者一件事,便能勾起她所有的悲伤。 这一刻,陆松大抵能明白了,她为何总是独身待在寺庙里了。 比起祈福,她更多的,像是在逃避曾经的生活。 好像只有这样,她才能平静的活着。 时间还早,所以回去的路上陆松驾马的速度并不快,踏霜迈着四条蹄子哒哒哒的走着。 陆松找些话题想逗江泠星开心,说着说着发现她对于他平日里走南闯北的一些趣事很感兴趣,陆松便刻意挑着那些江湖上的事情说。 虽然都是一些很寻常的事情,但他能感觉到,江泠星听的很认真。 “山下翠绿盈盈,山顶却落雪,那是什么样的。”江泠星轻声问着。 她在皇宫长大,很多东西都没见过,只是在书本上看过。听着陆松讲起,好奇心也被提了起来。 见她忘了刚刚的难过,被故事吸引,陆松放了心,他低声一笑,软着腔调说道:“那有机会,卿卿同我一起去看看吗?” 即便知道了江泠星的乳名,但陆松还是很爱叫她卿卿。 他真的爱死了江泠星微红着脸不敢看他的模样了。 虽然江泠星鼓着腮帮子没出声,但她心里确实也对陆松说的那些景色很感兴趣。 可是,以她的身份,她真的能离开皇城以后四处去看看吗? 回静观寺的路上有一大片的林子,两旁都是高大的树木。这时候已经快傍晚了,来往的行人马车也都少了很多,整条小道上只能听见踏霜的马蹄声。 练家子的听力是很敏锐的,在这哒哒的马蹄声里,陆松捕捉到了林子里发出来的一些奇怪声音。 沙沙的,就像在拖拽什么。 这不免让陆松有些警觉了起来,他拉着马绳的手紧了几分,也随之把江泠星往怀里藏了藏。 从侧面吹出来的风穿过林子,带动着很轻微的血腥。陆松脑子里警铃大响,出声道:“踏霜!” 踏霜接到了主人的命令,本来还慢悠悠走着的四条腿瞬间奔跑了起来,突然的加速使得江泠星撞在了陆松的胸膛。 风吹动着她的帷帽晃动不安,可当她想抬手摘下来时却被陆松攥住手腕制止住,低声含糊道:“戴着。” 这时候的天微微透着暗,踏霜用很快的速度冲出了这段两旁皆是树的路段。陆松一路都沉默不语,护着江泠星在怀中。 江泠星并没有看见,但是陆松却是看的一清二楚。 林子里,有个身影拖拽着一名浑身赤裸的女子。 被拖拽着的女子颈部和胸前皆有一道很深的伤口,双手举过头顶一动不动,看样子已经断了气。 那个身影,十有八九就是之前掠走官家小姐的贼人。 若是寻常时候,以陆松的性子怕是要上去会一会这王八羔子。 可这会儿他身边带着江泠星,也不知道这贼人有没有同伙,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心上人陷入危险。 到了山脚下,见着那灯火通明时,陆松才松了口气。 静观寺香火旺盛,山脚下是有村庄的,村庄里的人便卖着些蜡烛佛香过活。 再加上山脚下也有侍卫巡逻,所以到这里也算是安全了。 江泠星感觉到了陆松的不对劲,在他抱着她下马时问道:“怎么了?” 陆松不想将那件事说给江泠星听,怕吓到她,便扯出一个笑容说没事,再牵着她把她送回了寺庙了。 等江泠星回了房后,陆松转身迅速下山,跨坐上踏霜便往林子的方向赶去。 这时候夜色已经重了,四周只能隐约看见晃动的树影,若不是快临近中秋,天上月亮明亮,估计都要伸手不见五指了。 陆松凭着记忆里寻到刚刚的地方,下马后抽出佩剑往林子里走去。 但这会儿已经不见了那道身影,也不见在地上被拖拽的女子尸身。 马靴踩在地上发出声音,而这一片寂静里只留下了陆松脚步的声音。 就仿佛那一瞬间他看到的只是幻觉。 可陆松心里很清楚,那绝对不是幻觉。 打亮了火折子后,陆松再次仔细寻找,最后终于在一处矮小的灌木叶上发现了血迹。 他蹲下身,指尖轻触碰叶片上了血迹,但是那血迹已经干涸了,触碰上去只有与叶片轻微不同的触感。 但是那颜色还没过度氧化,翠绿色的叶片衬托着深红色的色彩。 可是,尸身去哪了?那人的意图到底是什么。 陆松可以很确定,那被拖着的女子已经失去了气息,可是为什么要将尸身藏起来呢? 那人,与之前掠走又杀害官家小姐的,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陆松站起了身,环视这片林子,脸色很是难看。 他的右眼皮一直在跳,就好像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会发生一般。 事实也如同陆松想的那样,第二天城内就传出又有人失踪的消息。不过不是官家小姐,而是一位富商新娶的小妾。 因为怀了孩子,所以想去静观寺拜拜以求得生下一名男孩。 陪同中有个院卫和赶车的马夫,这会儿也不见了踪影。 陆松去城里转了一圈,打探完消息后才赶去了寺庙见心上人。 这件事让来上香的香客们也都人心惶惶,窃窃私语中也都在讨论这事。 衙门也都派了人到处寻找。 但在江泠星院子里待着的陆松心里很清楚,他们恐怕找不到人的,更何况那名女子,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