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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头的一瞬,她在脑袋里顺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这劫人的事看似风风火火一气呵成,实则却很不易,并不是陆时卿随便哪个阿猫阿狗的政敌能够做到的。她从一开始就只想到了两种可能:一是平王,二是细居。
由整个事件来看,对方一定筹谋已久,而非一日之功。
首先,元赐娴临盆提前了,但用以调包的孩子,看模样却也是在当日前后出世的,误差几乎不超过一天。这绝不是匆忙之下能够安排得当的事。也就是说,很可能早在之前,对方就已从四面各地搜罗来了数位与她孕期接近的妇人,并将她们提早安置到了京城待命。
其次,密道不亚于是陆时卿和郑濯的命脉。陆时卿离京后,这条路就未再被人利用过,而徐宅的防守也相较平素更加严密。要说真是近日暴露的,实在令人匪夷所思。所以元赐娴想,恐怕密道被发现是在更早的时候。
而光从这一点就能够断定,这个计划的起头人不是平王,是细居。
因为密道暴露,就意味着“徐善”的身份也暴露了。一旦平王发现了这事,根本不会将它用在劫人上,而早该停止针对蔡禾,转而向陆时卿穷追猛打,或将这条密道的存在透露给徽宁帝。
但细居的立场却有不同。得知陆时卿与徐善的关联后,他?
元赐娴想,那是因为,哪怕计划失败,细居还是有利可图。
孩子下落不明,陆时卿意图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陆元臻,唯一的法子就是快点让“质子”进京。所以他要做的两件事是:第一,刺杀南诏老王,叫细居尽早登基;第二,在孩子抵达长安前,将他调包回来。
而这两件事,正中细居下怀。
先说第一件。
自打细居出使大周,与朝廷达成和亲之议,他在和二弟的争锋里便居于了上风,这大半年来势头蒸蒸日上。但老王一天不死,他就一天不能继位,为免夜长梦多,早就动了杀父的念头。
只是这件事太冒险了。他可以杀了老王,却很难确保神不知鬼不觉,确保不落下丝毫把柄。初初登基时政局难免不稳,倘若有人拣此时机,以他杀父篡位之事为由起兵造反,他就白忙了一场。
所以,较为理想的情况是:他自己不动手,而故意疏漏王宫的守备,放别人来杀。如果这个凶手刚好还是身处大周权势中心的一份子,那就更好了。
再说第二件。
不管韶和怀孕究竟是真是假,能肯定的是,细居从未打算将亲生孩子送来大周。早在刻意放出韶和有喜的消息前,他就已经在南诏安排好了合适的人选,来生那个所谓的“质子”。
只是后来,刚巧元赐娴也在差不多的时候有了身孕,他才想到了这个“更妙”的计划。
但拿个假孩子糊弄徽宁帝一样是有风险的。
细居无法保证大周何时会察觉猫腻,也无法保证大周察觉猫腻时,他是否已经坐稳了帝位,是否不再需要朝廷的支持,为给难以预见的未来添一道保障,最好就是设计一桩“调包”事件来推卸责任。
到时事情暴露,他便能一口咬定,说自己送来的孩子是真的,只是半途被陆时卿调了包,甚至还可以倒打一耙,叫大周把孩子还给他。
细居的动机,陆时卿看得一清二楚。但这是个阳谋。为了孩子,这两件事,他必须做。
想通了这些环节,元赐娴忍不住忧心忡忡地环紧了他。
陆时卿却笑了一下:“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买卖,好处都给他细居一人占全?我刀子都横到南诏老王脖子上了,如果当真杀了他,岂非愚笨太过?”
元赐娴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收了泪道:“你的意思是……”
“假死。”他淡淡眨了眨眼,“岳丈会叫他在最精彩的时机活过来的。”
当晚,元赐娴听陆时卿仔细讲了一遍事情的经过才知道,阿爹是在二十来日前就悄悄动手“刺杀”了南诏老王,并将老王的“尸体”偷天换日的,所以实际上,细居早在那时便已登基,且将“儿子”送出了南诏,只是她一直窝在屋里坐月子,才不清楚这些事。
而细居为免辗转之下出岔子,在劫走陆元臻后,其实并未接他去南诏,只是将他藏在了大周,待送质子入京的队伍经过,才把他抱上了马车。
所以,孩子倒是未受颠簸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