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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里,张仆射正在面圣。
徽宁帝看他无朝特意请见,问道:“怎么,张仆射也是一早就听说了昨夜的动静?”
张治先笑着拱手:“这事闹得如此凶,该惊动的,不该惊动的,怕是都惊动了。”
徽宁帝低笑一声,听出他弦外之音,道:“张卿有话但说无妨。”
他颔了颔首:“陛下,且不论究竟谁人有如此手笔,能够从陆府掳去陆侍郎一双妻儿,您可否觉得,六殿下对澜沧县主太过上心了些?陆侍郎是为妻儿搏命,六殿下是为了什么?”
徽宁帝一时没有说话。他是今早一睁眼就得了昨夜消息的,当即派了人出城查证,又将一拨太医遣往陆府,一拨遣往皇子府。
太医向他回禀了郑濯的伤势,说他右手手骨裂了,很久不能再握刀握笔,今后是否可以恢复如初也很难讲。
他默了默道:“朕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六郎救赐娴目的不纯,很可能是为了讨好元家,取得元易直的支持。但朕告诉你,六郎的右手很可能废了。”
张治先一惊。
“他若真是目的不纯,就该知道分寸。一个武人废了右手,他还有左手,但若是一位储君废了右手,你以为,他还能服众吗?”
张治先登时噎住,似是无法接受郑濯当真只是出于某种私情,又道:“可六殿下行迹也确实可疑,大半夜的,为何竟身在城外?”
徽宁帝渐渐有点不耐烦了:“朕问了,薛才人近来身子不好,闹偏头痛,六郎问着个偏方,差一味难得的药草,这两日夜里都带了人去城外雪山找。昨夜在归途听说了陆家消息,才就近赶了回去。”
他毕竟是职事在身的皇子,手下布置点探子眼线,注意着京城各向的动静,实在再正常不过。光凭这些,根本证明不了什么。
张治先眼见徽宁帝如此态度,自然不好再硬说郑濯的背,又换了个人针对:“六殿下的事,兴许是臣想岔了。但臣觉得,陆侍郎为妻儿奔波诚然无可非议,可这千里回奔之举却也未免有些不符他为人一贯的作风。陆侍郎是否也可能与元家……”
“张仆射!”徽宁帝打断他,“您这张口就来的话,可得好好过一过脑袋!”
紫宸殿里,徽宁帝发火的时候,元钰也在闹脾气,看着旁若无兄,搂搂抱抱的俩人,黑着脸咬了咬牙甩袖离去,临到门边时,正碰上拣枝和拾翠一人抱着一个孩子过来。
他瞅了拾翠怀里的小郎君一眼,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去,然后便抖着宽袖移门而出。
陆时卿起先是因知道元钰在身后,才有所隐忍,眼下正抱着元赐娴,想跟她亲亲热热地叙会儿话,又听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只好示意两名婢女把孩子放在床榻上,然后叫她们退出去。
元赐娴见状摸了摸他的脸:“等会儿再抱你,先给我抱抱孩子。昨夜只看了妹妹,还没来得及看眼哥哥。”
陆时卿叹息一声,眼看她松开了自己,转头抱起一旁的男娃娃。
大约是因失而复得,元赐娴的动作格外小心,只是不料孩子一到她怀里就哭,任她怎么颠都哄不住。
她疑惑抬头,问陆时卿:“他是不是饿了?我睡着的时候,有人给他喂奶了吗?”
陆时卿点点头:“临时喊了个乳娘来,我叫人把他抱出去喂吧。”说着就要来接孩子。
元赐娴手一躲,不给他接:“我都醒了,当然是自己喂,做什么再交给乳娘?”
他默了默,见她打算动手撩衣摆,一把按住了她,一本正经道:“男女授受不亲。”
他发什么神经。她不可思议地觑觑他:“这可是我儿子。”
“儿子也不行。”
元赐娴朝他一挺鼓鼓胀胀的胸脯:“就你行?”
这话本是反问,陆时卿却点了点头:“就我行。”
“你怎么是这种爹……”
陆时卿一挑眉:“你第一天认识我?”
陆时卿的确是那种连公蛇的醋都能吃,自己的醋也很会灌的人,但元赐娴觉得他不至于在孩子的事上这么无理取闹,再看他霸道得一反常态,心下疑窦微生,踌躇道:“是不是我染了什么病,奶水不好喂给孩子啊……”
她这话把自己咒的。
陆时卿面色一沉,正要发话,却看她耷拉着脸,气色惨淡,又放软了下来道:“是大夫说你眼下底子虚身板弱,奶水不够喂两个的。你先顾着妹妹,把哥哥交给乳娘,等好些了再说。”
元赐娴“哦”了一声撇撇嘴,针眼大点事,他直说就是了,还拐弯抹角的,叫她差点以为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孩子一直哭个不停,陆时卿便转头唤了拾翠进来,叫她抱去给乳娘。
元赐娴不舍地看了几眼儿子,嘱咐拾翠,等乳娘喂完奶就把他送回来,待房门阖上才又去抱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