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游子悲

大约过了晚上十一点，叶风劝方正吃点东西，然后找个地方休息一晚。 “对不住了，兄弟。”方正歉意的说。带叶风茫然的转了几个小时，没有照顾好客人，加之此行路费全是借叶风的，让他这个东道主觉得更加亏欠叶风。 叶风原本也猜想到了此行不会很顺利，到了沪海才发现可能要面临更加困难的局面，首先是因为自己和方正都没多少积蓄了，其次是方正所有的亲人都没能联系上。 第二天一早，方正带着叶风前往前妻的住处。 “马上就到了，前面那个小区就是。”方正对叶风说。 曾经方正也住在这里，儿子出事以后，方正选择自首，同时与前妻协议离婚，自己净身出户，一是为了减少内疚，二是为了让前妻有更多资本照顾好孩子。 “滴滴……滴滴……” 一串紧急的喇叭声过后，叶风迅速将方正拉到一边，然后一辆车便停在了方正原来的位置，如果不是叶风的反应快，方正应该已经被撞倒在地了。 “走路不长眼睛啊！没看到车来了吗？耳朵聋了吗？撞死你活该！”车窗揺下，副驾露出一长发墨镜女子，她对着叶风和方正骂道。 “我们在前，你们在后，这里是人车共用车道，人优先于车通行。我看你不仅是没长眼睛，连法律都不懂。明明是自己的责任，偏要将责任推到别人身上，混淆是非，颠倒黑白，不讲文明，没有礼貌，连做人的基本道德都忘记了。”方正一夜苦闷无处发泄，恰遇墨镜女子无理行为，便出言回击。 “哟，原来是你们两个乡下人啊！不在你们的穷地方呆着，跑到我们大沪海来干什么？”墨镜女子摘下墨镜，出言讥讽。 方正发现其正是叶风邻座女子，继续还击：“我道运气怎么这么差，没礼貌没素质的人本来就不多，这一路竟然遇到了好几个，原来是同一个人啊。” “你他妈才没素质，你全家没素质……”女子本就自诩高方正和叶风一等，被看不起的人看不起，她无法接受。 “这种丧家之犬，理他干什么，别浪费时间。”驾驶员对女子说了一句，便启动车子离去了，空气中还传播着女子的谩骂声。 “沪海人总体还是很热情的，这是特例。”方正解释。 “没什么。哪里都有这种人。”叶风笑着说。这些对叶风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心态平衡，即使被嘲笑也没什么，又不会有什么实际损失。读书以后，人情冷暖和世态炎凉他见得多了。 “叮铃铃……”方正按响了久违的门铃。 “你来干什么？”门开了，一个白面无须男子打开门，看到是方正和叶风，立刻满脸警觉的质问。 叶风听出来了，这人正是之前差点驾车撞到方正，辱骂方正是丧家之犬的司机。 “胡文煊，你怎么在这里？”方正满脸吃惊的问。 “这里是我家，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你家？” “对啊！我已经和雅茹结婚了，请你不要来骚扰我们！”胡文煊说完，不客气的把门关上，完全不给方正进一步说话的机会。 “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结婚了，还是和胡文煊这种败类。”方正无力的瘫坐于地上，悲伤的道。 “方大哥，别伤心了，缘分这种东西强求不得。”叶风蹲下来劝说道，“人总是要和握不住的东西说再见，有些人、有些事到此为止，或许是最好的结局，这句话很有道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别忘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还有伯母和方义等着我们去找寻。” 过了一会，方正才平复过来，他本希望治好儿子的病以后，能够与前妻破镜重圆，可前妻再婚的事实彻底粉碎了他的幻想。或许是想通了，又或许是要扛起更重的责任，方正站了起来，再次按响了门铃。 门开了。还是胡文煊开的门。 “你怎么还没走？跟你们说了，别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胡文煊不耐烦的说。 “我来接方圆，方圆走了，你们会更轻松。”方正无悲无喜的盯着胡文煊说。 “那个残废早离开了，这里不欢迎你。”胡文煊再次关上了大门。 砰砰砰！方正用力砸着门，大声说：“方圆去哪了？快告诉我，方圆去哪了？” “文煊，是谁在外面？”一个女声隐约传来。 “一个走错了地方的人，你去屋里歇歇，我去把他们打发了。”胡文煊说。 胡文煊又一次开门，愤怒的瞪着方正说：“你儿子早就离开这里了，赶紧走，否则别怪我报警了！” 方正一把将胡文煊拉扯到一旁，进了房门，大声喊：“张雅茹，你出来，张雅茹。” 胡文煊欲打方正，被叶风制止了。叶风说：“别冲动，你打不过我们，我们也不想闹事，等我们问清楚了情况就离开。” “又是你们两个，你们还有完没完！跑我们这干什么？”之前的墨镜女子出来了。 “这么吵，发生了什么事？”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走了出来，看到方正的刹那间，她愣了一下，然后又冷冷的问：“你来我家干什么？” 没有一句关心和问候，有的仅是毫无感情的质问，她已视他如同陌路。 方正自嘲的笑了笑，说道：“我今天来，主要是想把方圆接走，相信以你现在的情况，也不适合再照顾方圆了。我只要方圆，没有任何其他要求。” 听说没有其他要求，张雅茹松了口气说：“方圆已经被他奶奶接走了。” “我妈接走了，你知道我妈搬去哪里住了吗？”方正急切的问，他正愁没有母亲的下落，如今有了线索，自然不会放过。 张雅茹：“她经常在西郊农贸市场附近出现，你去找找，说不定能遇到。” “谢谢。”方正道谢了之后，立刻拉着叶风就离开。 “哎！”张雅茹哎了一声，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下去。 西郊农贸市场，是一个批发市场，场地很大，人流车流也很大。 叶风陪着方正找寻了一个上午，都没碰到方正的母亲余慧。 大约十二点半的样子，叶风和方正远远的瞧见了一个老太太蹬着人力三轮车进了批发市场。 “那个，好像是我妈。”方正指了指那个蹬三轮车的老太太，双眼噙着泪，声音颤抖的说。 “走，追上去看看。”叶风拉着方正就跑，奈何路口的红灯阻断了二人的行进，以至于与老太太失之交臂。 方正与叶风进入农贸市场，远远的，他们又见到了蹬三轮车的老太太，这时的车上已放了些废旧纸箱。 老太太的车被拦下，有人欲搬走纸箱，老太太阻拦反被推搡倒地，老太太无力之余只好跪在地上祈求那些人。 “妈！”方正发出一声悲愤的呼喊，拼命跑过去。 叶风也快速跑去，制止了那些人的行为，搀扶起了老太太。 老太太错愕的同时，顺着叶风的指向，看到了奔跑过来的方正，顿时露出了开心激动的笑，她张开双臂迎着方正跑去，口中喊道：“方正！方正！” 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看着母亲满身补丁的旧衣服，满是皱纹的脸，想到母亲既要照顾残废儿子，又要照顾残废孙子，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操劳的像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阳光下，风拂起母亲头上乱作一团的银发，像无数根针扎在自己的心脏上，刺痛不已。噗通一声，方正跪在老太太脚下，一边不断磕头一边痛呼：“妈，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