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忙得来不及伪装。</p>
程令雪入雅间等了一炷香的功夫过去，“周夫子”还未来。</p>
想来是百忙中抽空去易容了。</p>
一会是能干沉稳的贵公子，一会是呆板的穷书生，他可真忙！</p>
雅间外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p>
程令雪忙摆出拘谨扭捏的姿态，双手乖巧捧着茶杯。</p>
隔扇门被人推开了。</p>
“周——”</p>
清软的嗓音被惊得尾音发颤，程令雪眸子愕然睁圆，一个不慎，“啪叽”一声，娇气金贵的瓷杯被她握出裂隙。</p>
怎是姬月恒？！</p>
他不该扮作周夫子么？</p>
她噌地站起身：“姬月恒……你、你怎么会在江州？！”</p>
她的无措不似作假。</p>
姬月恒压住喑沉的冲动，极力温柔道：“数月不见，七七别来无恙。”</p>
“别来无恙……”</p>
你别来，我才会无恙。</p>
程令雪立在原地紧盯着他，似偷溜出窝的兔子盯紧狼崽。</p>
他、他接下来要干什么？</p>
说不准是要吃“周夫子”的醋，否则她也不会故意靠近他。</p>
程令雪选择先出招，对着他挤出个和善有余，亲近不足的假笑。</p>
“我、我约了人，那位公子快来了，我不希望他误会我和你的关系。”</p>
姬月恒眸中闪过寂落。</p>
他低头兀自笑了笑：“抱歉，七七，是我之前隐瞒了你，</p>
“其实，我便是周夫子。”</p>
饶是程令雪清楚，也措手不及，他怎么不按常理出招？！</p>
一上来就自揭面具做什么？</p>
她适度露出愤怒：“为什么，难不成是因为我易容骗过你？”</p>
“是，但并非出于这一原因。”</p>
姬月恒款款上前，在她对面坐下，自行拿起杯子斟了两杯茶水。</p>
“七七可愿听？”</p>
实在是好奇他可以编出多么新奇的借口，程令雪顺势重新落座。</p>
“……你说吧。”</p>
她不看他，只看着他的手。</p>
那只手依旧漂亮，不似从前那般苍白，多了些血色。</p>
姬月恒长指悠闲地叩了叩，趁她低着眸时，肆无忌惮地描摹她的眉眼，心中的空洞这一刻得到些微慰藉。</p>
“当初你女扮男装欺骗我，令我恼怒，认为你是存心勾动我情绪，冷眼旁观着我的挣扎。过后我虽知你是身不由己，却仍不能真切体会你的感受，便想试试扮做陌生人接近你。”</p>
程令雪琢磨着他这话。</p>
是个好借口。</p>
姬月恒兀自笑笑。</p>
“当然，这只是借口，其实还是怕你因为不愿与我相见才要伪装。但伪装期间，我常担忧你得知真相会更恼怒，然而已骑虎难下，只能日日不安，可这些不安仅是你过去承受的千分之一不到。</p>
“当初你不仅要担心女儿身暴露影响解蛊，还要担心我让亭松给你下奇毒、布下天罗地网搜捕你。”</p>
默了许久，程令雪看着杯中清凌凌的茶水，道：“可那些都过去了。”</p>
“不，在你心里过去了，但在我心里不曾过去。你离开的这八个月里，我一直在思考你说那些话。”</p>
姬月恒垂眸，轻哂一笑。</p>
“我意识到或许我从未设身处地了解过你内心所想，我曾请教过一名女细作，她告诉我，温柔可以让一个女子喜欢上一个男子，她说得没错，但也不全对，表面的温柔小意或许可以让一个女子动心，但不能让一个女子安心。</p>
“而我的控制欲、偏执，缺乏共情……都会让你不安。”</p>
程令雪没想到他会说这些。</p>
她宁愿他继续和她玩猫捉耗子的游戏，也不愿他太正经。</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