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庄里的暗卫拦不住她，程令雪下了山，仍来到那处院子。</p>
门开了，是个陌生的老头。</p>
见来的是她，老头展露笑颜：“姑娘稍等，老奴去通传。”</p>
半个时辰后，她见到师父。</p>
程风今日精神颇佳，态度亦比平日温和许多：“怎突然来了？”</p>
程令雪递过去新买的糖糕：“山庄里没人在，徒儿闲得无聊，偷溜下山走一走，看到糖糕，想起师父爱吃，便送了过来，没想到您真的在这里。”</p>
她捧着糖糕的模样，真像个捉来耗子送给主人的狸奴。</p>
程风凌厉的目光稍缓。</p>
“你有心了。”</p>
他接过尝了一口：“栀子花蜜做的，倒是很不错，甜而不腻。”</p>
尝了几口，糖糕放至一旁。</p>
见程令雪似有心事，程风沉声问：“怎么，有什么事么？”</p>
程令雪摇摇头：“没什么。”</p>
她说着，闷闷地拾起一旁的树枝：“只是想师姐了，也很久没练剑了，在姬九公子身边怕他起疑，为了讨他欢心，我成日都得装乖巧淑女。”</p>
程风如常冷静：“解蛊要紧。蛊若解不了，以后还怎么继续练剑？”</p>
程令雪点头说也是。</p>
冷静的杏眸微亮：“对了师父，徒儿日前刚想透一个招式的要领。”</p>
受伤后，程风萎靡不振，避谈剑招武功，今日许是见她在贵公子过得拘束，便也心软了：“耍来为师看一看？”</p>
程令雪拾起树枝，回想从前偷看师父练剑时记住的招式，气沉丹田，力气贯注枝上，枯枝在她手中如白练，一招一式行云流水，一气呵成。</p>
程风没多说，只赞许地点头。</p>
“嗯，大有进益。”</p>
程令雪又请教道：“弟子初次悟到此剑法，不知这样练对不对？”</p>
她如此一问，程风目露沉郁。</p>
他望着枯树，沉冷道：“剑术没有章法，我如今已是废人，这是你自己悟出的剑法，需得自行练习。”</p>
院内陷入尴尬。</p>
触到了师父的逆鳞，师徒之间的温情褪去，程风疲倦地挥挥手。</p>
“我累了，你且先回吧。”</p>
程令雪今日过来，本是想试探，可因为适才那个剑招，她亦没了心情。</p>
心里很乱。</p>
那个猜测让她毛骨悚然。</p>
就算师父不让她走，她也无法继续待下去：“谢师父指教。”</p>
她默然放下枯枝，走前忍不住问了句：“上次见到师姐时，她说会来洛川，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她？”</p>
程风道：“她已离开洛川去往别处做事，想必要到年后才可见你。”</p>
程令雪辞别师父。</p>
一路上她低着头，双手紧攥成拳，一直闷不做声走了很远很远。</p>
回过神时，她已在山门前。</p>
她似抽了竹骨的风筝，无力地坐在山下的石碑边上。</p>
眼前闪过许多画面。</p>
幼时随师父师姐一道走街串巷卖艺的，因练水戏不会游泳被师父暴躁地从水中拎起的，偷看师父练临波九式，被他拎到角落训斥半天的……</p>
记忆似倒着转的走马灯回溯。</p>
她身在两个巷子交叉处，从左侧巷子中奔出几只狗，边上还有孩童在嬉闹。她拉着个小少年四处躲避。</p>
画面继续倒转，她回到山庄里，坐在一株枣树上摘枣吃。</p>
树下有个看不清面容的小少年，似团冷雾，用没有情绪的话唤她。</p>
“下来念书。”</p>
她试图看清小少年容貌，纷乱画面戛然而止。程令雪甩了甩脑袋，是因为那个梦，所以才胡思乱想？</p>
她清空杂念，回到山庄。</p>
姬月恒仍未归，程令雪坐不住，问侍婢：“山庄里有枣树么？”</p>
侍婢想了想，指向东北方向。</p>
“那儿似乎有过。”</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