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糕很快弄好,妇人递过去时,程令雪没拿稳,东西险些掉落。</p>
“呀,小心!”</p>
妇人忙上前扶住。</p>
靠近时,她压低声道:“师父嘱托我给你带了瓶护心丹,并让我转告你只管解蛊,别的不必管。毒和蛊怎样了?”</p>
程令雪装作被烫着,手忙脚乱地接过炸糕,飞速同师姐道:“毒清了,蛊还要一阵。另外,公子身边抓到的细作是赤箭,似与师父有些关系,师姐若有空,私下帮我查一查,但别告诉师父。”</p>
江皊惊讶,应了下来。</p>
“好勒!姑娘拿稳。”</p>
匆匆说了几句,二人就此别过。</p>
程令雪小心将师姐给的护心丹收入袖中,与师姐的短暂会面冲淡了她面对姬月恒时的窘迫,上车后,她很自然地将炸糕递他:“你要尝一尝么?”</p>
姬月恒欣然一笑:“要的。”</p>
炸糕给他后,她坐下来,小口小口吃着,像啃着最后一枚松果的扫尾子。</p>
许是幼时挨过饿,她不论吃什么都津津有味,姬月恒仅是看着就有了食欲,他拿起炸糕亦尝了口,眉头蹙起。</p>
“卖炸糕的人,定家徒四壁。”</p>
“噗——”</p>
程令雪忍俊不禁。</p>
难得地,她听懂了他委婉的讥诮,师姐手艺的确不大好,但她们都喜欢吃炸糕,因而每次临时需要会面时,为了不引人怀疑,师姐常会假装买炸糕的摊贩。</p>
她一发自内心地笑起时,杏眸便会微微弯起,澄澈的眸光浮动,没了苦大仇深的清冷劲儿,显得无忧无虑。</p>
被她感染,姬月恒眼底也带了笑意:“你买她的炸糕,也算日行一善了。”</p>
师姐若听到这话,恐怕会气得跳脚,程令雪眼底笑意深了些。但笑归笑,应有的警惕不能少,姬月恒心思缜密,她得极力避免任何可能被他觉出端倪的疏漏。</p>
她垂下眸,看着炸糕:“我又不是菩萨,但这种摊子最便宜。”</p>
一句话,让对面的青年默然。</p>
姬月恒忽有些不是滋味,毋庸置疑,这是他吃过最难吃的东西。</p>
但对幼时的她而言,或许是垂涎已久也吃不到的山珍海味。</p>
忍着挑剔,他全部吃完了。</p>
他总算不说话了,程令雪乐得自在,优哉游哉地吃着炸糕。</p>
是夜,两人歇在驿馆。</p>
那次过后,程令雪每晚都会把自己随身携带的匕首放在床榻正中,冷言威胁姬月恒:“再胡来就杀了你。”</p>
匕首照例躺在他们正中。</p>
夜深,程令雪还在回想师姐说的话,师父要派师姐去洛城。如今她几乎能确定,师父的仇人多半是姬家。</p>
心情复杂,她叹了口气。</p>
又翻了个身,乍然对上昏暗烛光下青年清亮的眸子,程令雪吓了一跳。</p>
“你没睡?!”</p>
还在背后看着她!</p>
她不免戒备,这人是不是觉出什么来,怔愣时,腰间忽然被人一叩。</p>
程令雪被他揽在怀中。</p>
那把匕首被他一把扔下床,以为他要图谋不轨,她忙扯过被子裹住身子,跟个坚守佛心的佛子,淡道:“想都别想。”</p>
姬月恒低笑一声,替她把被子裹得更紧,幽叹:“好像粽子啊。”</p>
粽你个鬼。</p>
程令雪冷冷的目光扫去。</p>
她不管他,兀自闭眼睡去,在即将入睡时,被他搂近了些。</p>
“令雪,我给你两万两吧。”</p>
程令雪眉间一紧。</p>
姬月恒怎么突然会说这些话?</p>
她继续装睡,没接话。</p>
黑暗中,姬月恒无声吁出一口气,只在她发顶轻柔地抚了抚。</p>
“睡吧,没有别的意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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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行近月,沿途群山愈白,景色越发萧瑟,入了洛川境内已是初冬。</p>
程令雪坐在马车上,车上烧着炭,她又裹了一层被子,只露出张脸,像个包得极为饱满的白米粽,可眉眼却截然不同,似远山之巅的薄雪,清冷不可靠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