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定盯着盏中变绿的水。</p>
长睫猛地轻颤,忽然,他重重地靠向椅背,手自哂地捂着额。</p>
毋庸置疑,是她。</p>
短短的两个字,似深潭上掠过一只蝴蝶,青年眼底惊起波澜,涟漪消失过后又更为幽深,看不见底。</p>
亭松看得心惊,是不能解么?</p>
但夫人说过,公子用毒解毒的手段比她高出一筹。登云台是夫人年轻时制的毒,公子必然会解。</p>
他安静在旁等着。</p>
姬月恒温静如常,抽出一张信笺,徐徐写下几行字。</p>
亭松看完,取出公子调制好的药,又将公子写在纸上的的话转述程令雪:“十一姑娘,此药乃以毒攻毒,其中加了几味烈性的毒物,适才在下试了药,发觉姑娘中毒过多,因而需得分十日、十次服下,且服药当天夜里,大抵会致幻,甚至反噬,浑身痛疼,此时需另行配药,因而为保姑娘性命无忧,只得委屈姑娘这十日暂住府上。”</p>
这奇毒解来竟如此麻烦?</p>
程令雪不由后怕,同时又担心在别院会露馅?可转念一想,她现在又不是女扮男装,还能怎么露馅?只要小心些不让公子知道十一就是竹雪就好了。看眼下看公子对她这对待陌生人的态度,他似乎不曾怀疑她。</p>
“那便叨扰贵府了。”</p>
随后,有侍婢领着程令雪在客院青松苑的一处厢房住下。</p>
正是上次杜彦宁住的那间。</p>
侍婢听说她是竹雪的表姐,分外热情,替她备好水,又端来几套崭新的衣裙:“公子尚未娶妻,身边也无侍妾,这别院更鲜少来客人,实在找不到女子衣裙,只给姑娘找了几套崭新的侍婢衣裳。”</p>
“有劳了。”程令雪接过来,心情复杂地沐浴时,她低头看着白雪无暇的胸'口,更是狐疑了。</p>
她这里,原本有一点殷红的蛊印,可自打日前中了奇毒后,蛊印便消失了,难不成是蛊虫被毒死了?她决定眼下先解了登云台,过后再去麻烦杜彦宁让他的郎中帮她看看。</p>
如此想,程令雪换上衣裙,这裙子料子舒适,舒服得她束手束脚的。</p>
亭松的嘱咐更是让她觉得身上哪一处都不对劲。</p>
程令雪迟迟睡不着。</p>
角落里香炉中的熏香不断弥漫,又不断消逝,熬到月上中天,她实在撑不住了,沉沉睡下。</p>
恍惚时分,隐约有轮椅声响在耳边,随后是咿呀的开门声。</p>
“睡了啊。”</p>
仍是那温柔的低语,比白日里和身为十一的她说话时温和,却比与身为竹雪的她更危险。</p>
语气很慢,带着森森凉意。</p>
公子怎么来了!</p>
程令雪忙要起来,可身子好轻,意识也好轻,她起不来,思绪似乎是浮到了半空。她仿佛能看到房中一切。</p>
窗纸中渗入月色,混着廊下的暖光,映得榻前暧昧朦胧。</p>
门推开,锦衣玉冠的的公子摇着轮椅入了她房中。</p>
轮椅停在她的榻前。</p>
公子抬手,掀开青纱帐的动作散漫而慵懒,微凉的手背拂过她脸颊。</p>
“起不来,是么。”</p>
程令雪想问公子为何深夜出现在她房中,想起身,可还是无用。</p>
“嗯……”</p>
连声音都很难发出来。</p>
耳下忽地一凉。</p>
程令雪长睫猛然地一颤。</p>
随后,那凉意像一支笔,在她的耳下打着圈戏弄,又游走到颈间。</p>
她费力地辨认出来,是公子的那支白玉箫。玉箫冰凉,暧昧地游走到她寝衣的襟口处,像把冷剑。</p>
不可以……程令雪身子开始扭动,试图从梦中惊醒。</p>
“怕什么?你是女子。”</p>
低而温柔的安抚让她停住。</p>
对啊……</p>
程令雪迷糊地想着,她险些忘了,她现在少女十一啊,公子就算挑开她衣裳,也不能发觉她女扮男装的事。不对,重点不是暴露。</p>
而是公子,他不该……</p>
“啊!”</p>
身前忽然一凉,程令雪的思绪被她自己急促的吸气声给骤然打乱。</p>
她的眼睛睁开一条缝又被重重困意压住,不自控地闭上,只隐约看到公子正端坐在轮椅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