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她继续说，公子已体贴地想出对策：“这有何难？你是她表弟，帮她跑一趟也不为过。”</p>
程令雪装着豁然开朗的模样，忙点头：“还是公子周到！”</p>
“事不宜迟，且速去吧。”</p>
公子十足的温和。</p>
走之前，他甚至还叫住她，让她喝了杯茶才放人。</p>
那茶和她平时喝的茶不大一样，一口下了肚，腹中暖洋洋的，独特的清香在齿尖蔓延许久才消。</p>
好独特的茶，真好喝。</p>
程令雪拿着盛药的瓷瓶，再三谢过公子后出了门。</p>
姬月恒凝眸盯着她背影，微风从窗户吹入，拂在面上时一片柔和，和那夜忽然飘落的面纱很像。</p>
“十一，竹雪。”</p>
念着这两个快要融合为一的名字，眼前浮现出数次出现错觉时所见少女的容颜，姬月恒长睫微微一颤，难以言喻的意动在心口化开，那夜轻吻竹雪脖颈的触感变得真实而诱人。</p>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迷离，长指在书案上写下了这两个字，迷濛眸底骤如深潭中倒入浓厚墨色。</p>
若是，她和杜彦宁……</p>
手猛地扣紧，又猛地松开。</p>
那眸中恢复清明。</p>
关于十一此人还有一层面纱未揭，面纱的背后究竟是不是竹雪……</p>
还无法确定。</p>
他不想失望第三次。</p>
.</p>
暮色四合，弦月初升。</p>
明月悬在柳树末梢，乍看之下像是明月被柳枝给纠缠住了。</p>
素色绣鞋踩过鹅卵石小径，裙摆偶尔摇曳。</p>
“十一姑娘，前方就是公子所住的玉恒居。”</p>
“多谢。”</p>
侍婢路过，见到赤箭领着位少女入了别院皆是惊奇——</p>
少女亭亭玉立，一身素裙仍清冷脱俗，如山间未经修剪的花木，可惜少女薄纱覆面，月色又黯淡，侍婢们纵使好奇，也不得见到真容，只见到那立在月下宛若将绽夜莲的疏离身姿。</p>
二人走到假山深处，赤箭忽地停下，笑嘻嘻地低声道：“你是那个假扮十一的姑娘，还是真的十一姑娘？”</p>
少女停住脚步，温和而认真地回应道：“我是十一。”</p>
赤箭一时也困惑。</p>
他之前只是从程令雪那儿得知她与杜彦宁有些过往，但此刻隔着面纱，分不清来的是假十一还是真十一。</p>
想到若是程令雪这样温和地说话，他肩头不由抖了一抖。</p>
温柔的竹雪，太别扭了！</p>
“走罢。”</p>
他刚转身，身后那疏离又怯生生的杏眸倏然冷意十足。</p>
霎时如玫瑰生刺，程令雪对着赤箭欠揍的背影瞪了眼，转瞬又是内秀的少女，低眸看着脚下的路。</p>
这条路她闭着眼睛也不会错。可现在一想到马上要以女子的面目面对公子，程令雪就腿软挪不开步。</p>
他会不会认出她？</p>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丑媳妇总要见公婆……默念了一路，到了玉恒居，她已勇气十足。</p>
廊下所有的灯笼都亮着，亭松不知去向，常在窗边夜读的公子也不在，灯火通明却没有人。</p>
气氛安宁又怪异。</p>
赤箭让她候在廊下，自己进去通传，很快便出来了：“公子有些事，让十一姑娘先等等。”</p>
被这样一拖延，勇气又开始从程令雪掌心溜走。赤箭走后，她独自静立在廊下，许是心虚，她总觉身后有一道目光盯着她，又不敢回头。</p>
手心都出了汗。</p>
“啾啾！”</p>
花丛深处传来一声清脆动听的鸟叫，旋即一个小小黑影飞过来。</p>
程令雪侧身避让，黑影却准确无误地停落在她头顶。</p>
“啾！”</p>
是公子新得的仙八色鸫，眼下这雀儿在她头顶欢快鸣叫。</p>
且赖在她头顶死活不走。</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