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公子指尖轻点茶案的动静，亭松看向仍似一樽玉雕的姬月恒。钱三姑娘来之前，公子似乎心情不错，大概以为竹雪就是那位十一姑娘。</p>
可惜了，必然不是。</p>
因为四个半月以前，他们在泠州遇到竹雪，泠州与江州相去甚远，便是快马加鞭也需数日，何况当时赤箭查过，竹雪那会还是前头马队的护卫。</p>
他不可能在江州。</p>
因而也必然不会是十一。</p>
可爱错了人实在折磨，杜公子和那位十一姑娘是身份之别，公子和竹雪……却隔着男女之别。</p>
亭松不忍公子苦恼，提议：“公子，可要派人寻来那位江州少女？”</p>
他隐藏的意思是，不一定要寻十一，而是寻一个与竹雪相似的少女，或许可以解公子的痛苦。</p>
姬月恒拨弄着茶具，哂道：“寻来作甚？我又不是杜彦宁的媒婆。”</p>
亭松哭笑不得。</p>
罢了，横竖公子冷情，对凡事的喜爱来得快，去得也快……</p>
想必他很快会忘记竹雪。</p>
“不过，”亭松忽然想起一件要紧事，“万一当初竹雪马队护卫的身份是凭空捏造的，倒有可能在半月之内往返于泠州与江州两地！”</p>
姬月恒也想过这一点。</p>
只是彻底确定之前，他不想再被吊起一次：“另说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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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令雪近日很苦恼。</p>
自上次在戏楼遇到钱三姑娘后，公子不时会来这附近喝茶听戏，一来二去，难免不时会碰面。</p>
本想远着他，淡忘那个吻，可每次刚一要忘掉，就又见到公子。</p>
他的态度亦很怪。</p>
若即若离的，偶尔淡漠，偶尔主动与她说上两句，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可越是这样，她越不安。</p>
他不会无缘无故如此，只有一个可能，他还是起了疑心。</p>
好在这是她替杜彦宁当护卫的第十日，五日后，她的人情便清了。远离杜彦宁，便可远离钱家姑娘。</p>
之后事，之后操心。</p>
抬眼一看，一辆眼熟的马车恰好停在杜家绸缎铺子前。</p>
程令雪头顶再次遍布阴云，她站直身，尽可能地让自己更显挺拔英气，问候的嗓音也极低沉：“公子？”</p>
姬月恒品咂着这低沉的嗓音，眸光微动，轻轻地笑了下。</p>
笑得程令雪心里直发毛。</p>
她强装镇定，看着公子在铺子里挑花瓶，那双玉白漂亮的手和白瓷极为相称，换在往日她会饶有兴致地欣赏，但现在她只想让他快走。</p>
但她运气一直不好，往往怕什么，就会来什么。公子选了一会就没了兴致，透过门看着向人来人往的街市，漫无目的地和她闲聊。</p>
“那十一姑娘可有消息了？”</p>
程令雪一顿：“不曾。”</p>
公子遗憾轻叹：“杜公子人脉众多竟还未寻到，莫非人已不在？”</p>
程令雪：“……”</p>
相比遗憾，公子话里更像是幸灾乐祸？这话越听越不吉利。</p>
她道：“她会长命百岁的。”</p>
公子不解轻叹，凝视着她：“那你说她为何迟迟不出现？”</p>
不知坦白和继续欺骗都会面临风险，她骑虎难下，只能装傻：“也许她是有苦衷，或者离开了江南。”</p>
姬月恒看着坦然的少年，在继续试探和杜绝失望之间选了后者：“或许吧，愿你早日寻到亲人。”</p>
公子不再说话，程令雪只觉得他与她说话时，像玉观音被注入灵气，安静时，又是疏离无情的玉雕。</p>
正因如此，她才猜不透他。</p>
正巧杜彦宁议完账从后方出来，见瓷器铺子门口立着一双人，一个雾中观音，一个雪中青竹，都是遗世独立的人，两个人即便不说话，立在一处时，也透着无言的般配。</p>
都是他最艳羡的那种人。</p>
是他永远无法成为的那类人。</p>
杜彦宁多看了两眼，一小厮从外奔入，打断他的纠结。</p>
“公子！江州有消息了！”</p>
一缕阳光从阴云中透出，杜彦宁面露喜色：“当真？”</p>
门口的两个人恰恰转过身，杜彦宁迎上程令雪慌乱的目光，待想起他答应过她，不能让恩公知晓她的底细，他话锋一转，同小厮道：“稍后再说吧，我手头还有些别的事亟待处理。”</p>
姬月恒静听着，心口不知是什么情绪。失望、怀疑？还是因为察觉杜彦宁和竹雪有意支开他而不悦。</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