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纯粹,不会只因为他是富家子弟而与他往来。否则以她姿色,靠钱三公子攀上枝头也并非不可能。</p>
然而那日去钱府时,杜彦宁听大表兄聊起十一,称她笑起来很好看。</p>
他陡然想起友人的话。</p>
原来,她不是只对他一人笑。</p>
“所以当你……当你一反常态抱住我时,我心中才会动摇,因为想不明白,只能先冷静几日。当天晚上,我想通了,你和我一样都身不由己,若能被你利用,也不失为自我救赎。”</p>
正逢族中出了乱子。</p>
他想与父亲证明自己,连夜离开青州,临走前,托小厮给她留了句话。</p>
他让她等他回来。</p>
等他回来,会把她带回杜家。</p>
那句话,没传到她那。后来表妹收到的回信,也非出自他之口。</p>
十日后,他回了青州。</p>
可那个少女却已消失人海中。</p>
他的喜欢害了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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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令雪静静地听完。</p>
很久之后,她摘下罗刹面具,杜彦宁微愣——她竟是在微笑。</p>
但那笑很淡很淡。</p>
她鲜少笑,这让他不安。</p>
那抹笑很快从程令雪唇畔消失,她心平气和道:“杜公子现在应该能猜到,我瞒了你很多,从前你也没猜错,我就是想走捷径,只是没成罢了。</p>
“所以没有谁欠谁的,杜公子不必内疚,我早就放下了。”</p>
起初她介怀,只因以为她是喜欢过他的,那个人焐热了她,却又给她泼了一盆凉水,这让她屈辱、懊悔。但得知对他只是依赖后,她便放下了。</p>
察觉她的排斥,杜彦宁退了一步,顺势问:“那你可愿与我重新往来?无冒犯之意,只是当朋友。”</p>
朋友?</p>
觉得这很离谱,程令雪戴上罗刹面具:“杜公子不必如此,你不欠我的,也没有做朋友的必要。”</p>
“不,我真心欣赏你性情。”</p>
她的性情?程令雪更觉得好笑:“你看到的只是表象。”</p>
她才不是什么清冷傲然的人。</p>
想了想,她建议道:“公子才是你真正欣赏会的那种人,你们的家世也相当,更适合做朋友。”</p>
杜彦宁低头苦笑了下。</p>
再靠近,她可能真的会不再理他。决定先暂时搁置。</p>
只是听她提到“公子”时不自觉变得温和的语气,他忍不住想起之前的猜测:“你可曾对恩公动心?”</p>
程令雪匪夷所思地转过身。</p>
他怎么会这样认为?</p>
杜彦宁说:“你对权贵一直很戒备,唯独对他例外。”表面的讨好和发自内心的亲近,他能分清。</p>
程令雪认真想了想,找到一个合理的原因:“公子很弱。”</p>
不仅易碎,他还十分善良。</p>
嗯,也很好看。</p>
她怎么能戒备得起来?</p>
既说起公子,程令雪道:“我是女子的事,你别告诉公子。”</p>
她依旧疏离,却未客套称“杜公子”,用了无礼却更显信任的“你”字,却让杜彦宁怅然的心头回暖些许。</p>
他郑重应下,顺势问:“你为何隐瞒身份留在恩人身边?”</p>
程令雪用沉默回应了他。</p>
杜彦宁不再问,他又是那善于与人交际、分寸拿捏得当的富家公子,彬彬有礼道:“今日辛苦竹雪相护。”</p>
程令雪不搭理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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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路上,程令雪难免回想今日,说来好笑,杜彦宁艳羡她“清傲”,却不知她因这吃过多少苦。</p>
她似乎生来就是这般性子,记忆深处时常传来妇人嗔怨的声音:“你这性子和你阿爹一模一样!”</p>
被卖入富户家中为奴后,这与生俱来的性情就是她苦难的源头。</p>
她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身边无论身份高低都不喜欢她。直到几年前,师父病中无聊问起她幼时经历,点破其中原因:“为奴为婢者,可以卑躬屈膝、谄媚奉承、卑鄙好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