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青州地界需穿过一处关隘，数名官兵在此拦路，滞留了好几艘船，船挨着船，隔壁的闲谈落入耳中。</p>
“听说是杜家二公子日前遇刺身亡，刺客还是杜二公子的亲信，说是往这边来了，官府正搜着呢！”</p>
“是青州首富杜家么？难怪，杜家公子虽多，可家主膝下就这么一个独苗，是金疙瘩里的金疙瘩，杜二公子十五岁开始接手杜家，明显是当未来家主培养，那样一个青年才俊，可惜了！”</p>
船舱墙壁薄，纵使程令雪没出房门，也清楚地听到了。</p>
这几日公子似乎已忘了坠树的失落，对她亲厚如初，知道她怕生还下令让她无事不必出舱，只管在此待着。</p>
万不能因为船上的客人坏了她的好事，她只求船只快些到青州，好让那位客人从此离他们远远的。</p>
身后传来窸窣动静，程令雪回头，透过朦胧纱屏，见到公子端坐的身影，如身在雾中的花，静听着外面的闲谈，俄尔无奈地笑了声。</p>
程令雪知道他为何无奈。</p>
被暗算、被行刺可谓是他们这些贵公子的家常便饭。而她这般有身手却没身世的，要么成为这些人的护卫。</p>
要么被雇去行刺他们。</p>
公子又听了会，忽问：“你说，那人会是刺客么？”</p>
程令雪摇了摇头。</p>
公子尾音微挑：“你怎知他不是？”</p>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程令雪心虚攥拳：“属下摇头是不知道。”</p>
公子笑了声，没再问。</p>
窗外一片淡青，待公子洗漱再用过早膳，那片淡青已尽散。</p>
亭松推门而入：“公子，我们救下的那人欲请见您，说有要事相求。”</p>
程令雪险些捏碎茶杯。</p>
怎么又是他！</p>
完了，她要完了。</p>
她朝亭松投去一个警惕的目光，亭松会意，他自也听了那些话，不免担心客人有问题：“若公子觉得不妥，属下回绝了，并让他离去。”</p>
姬月恒余光望向紧绷的少年，认真思忖了会：“让他来吧。”</p>
程令雪悬着的心总算碎了。</p>
她抬头看向公子。</p>
公子不语，只桃花眼中有些困惑和无辜，仿佛在说：有什么不对么？</p>
没什么不对，不对的是她。</p>
但她仍想挣扎一二。</p>
“公子……”</p>
轻柔的语气削弱那刻意低沉的少年嗓音，流露出依赖的意味。</p>
公子眼底泛起清浅笑意。</p>
“怎么了。”</p>
程令雪也知道若表现得太过，反而可疑，她正色道：“公子，属下担心那人对您不利，您真的要见他？”</p>
公子了然，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也是，你怕生。”</p>
程令雪：“……”</p>
公子杜绝了她的解释，体贴道：“已答应的事，再反悔有失礼节，不如你去屏后守着。”</p>
程令雪乖乖回避。</p>
姬月恒愉悦地品了口茶。</p>
怕生是真，或许还有别的顾虑。</p>
但不重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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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推开，青年落落大方又不失敬意地问候晨安后再次道谢。</p>
姬月恒只说：“不必客套。”</p>
客人落了座，几日前姬月恒的疏离气度让他记忆尤新，本以为是距离所致，但此时面对着面，非但不觉得更亲切，反而更捉摸不透。</p>
面前的病弱公子半垂睫羽，嘴角轻弯，似在回味着什么。</p>
他正对着屏风，一眼便看出屏后有人，不必想，青年也知道是那个怕生的清冷少年，这几日，那少年鲜少出门，一直待在这位公子房中。</p>
再看向姬月恒回味的笑，便觉出些金屋藏娇的暧昧。</p>
金屋藏娇……</p>
想到那似曾相识的侧颜，客人心念微动，朝屏后望去一眼，又很快移开视线，藏起心底的怅然与希冀。</p>
姬月恒看在眼里，桃花眼危险地眯起，晦暗稍纵即逝。</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