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令雪也不懂,摇摇头:“属下只是听人说情深不寿。”</p>
隔壁的书生想是心中苦闷,需与人宣泄,不问自答:“因为喜欢很扰人,一旦喜欢,就会被牵动情绪,牵动久了,就会爱上。‘爱上’才最为可怕,一旦爱上一个人,得不到会不满足,得到了会有更多的不满足。想独占她的一切——她和别人走得近,会嫉妒;得知她喜欢别人,狠了心想远着她,却发现见不到她要比什么都折磨人……”</p>
说完醉醺醺地出了茶楼。</p>
姬月恒指腹摩挲着玉箫,认真总结道:“故而喜欢就如乍然中毒,爱上则是毒性蔓延;而爱而不得,便是余毒难清。至于喜欢——便是想见到她,让她的情绪只因自己波动。”</p>
程令雪说不清,那书生说的太复杂,公子说的又太简单。</p>
她看向白霜。</p>
白霜道:“好像的确是这样。”</p>
戏正唱到两个有情人彼此动心,背着众人悄然外出私会。姬月恒沉默地看着戏台,却不是在听戏。</p>
身后少年还在不解地低喃,话一字不差地落入他耳畔——</p>
“原来,想见就是有男女之情。”</p>
等他醒神,已然回了头。</p>
倏然间目光交触。</p>
第14章 014</p>
玉立的少年背着光,日光似轻纱从其身后柔柔罩下,雌雄之间的界限在此刻被极致地模糊了。</p>
少年弯身,凑近了些。</p>
“公子?”</p>
比压低的语气还温和的,是从削瘦肩头垂落的一缕墨发。</p>
如拂过湖面的一枝垂柳。</p>
发梢拂过耳垂,勾出一阵突兀的痒意。姬月恒长睫颤了颤。</p>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虎口处已消失无踪的咬痕,那时侯的痛,和这时候的痒截然不同,可又怪异地相似。</p>
桃花眼渐被困惑笼罩。</p>
姬月恒凝着那双清秀的眼眸,蹙了眉心:“男女,之情?”</p>
程令雪以为也公子在困惑情为何物,她亦有困惑,便探讨起来。</p>
“公子也不解?”</p>
公子眉眼平静,不见异样。</p>
“嗯。”</p>
“属下也是,”一遇到需要探究的事,她的生分就不复存在,“若说想见到一个人,就是喜欢,那属下有时想见到白霜,也想见到亭松——”</p>
提了白霜和亭松,怎能漏了与她解蛊息息相关的公子?</p>
程令雪停下,悄然觑向公子。</p>
公子已将头转了回去,并未看着她,侧颜如玉,耐看得紧。</p>
因这惊鸿一瞥,她那为了端水补上的奉承话少了些功利,多了真切的欣赏:“当然,最、最想见到公子。”</p>
公子闻言,骤然扭头,凝着她的眸光微颤,似乎不敢置信。</p>
他素来情绪淡,稍有一点反应,程令雪就得乱想。难不成是因为她现在是个“少年”,在听到“想见就是喜欢”这样的论断后再说想见公子,让他误会她对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p>
这可要了命。</p>
她忙把后半句话续上。</p>
“可属下也是男子,也不是断袖,这算哪门子男女之情?”</p>
话里话外,都是高洁和不屑。</p>
“是么。”</p>
公子淡淡垂目,认真思忖着她的话,而后仿佛豁然开朗。</p>
“说得在理。”</p>
他对她颇赞许地笑了笑。</p>
程令雪面上一派宠辱不惊的清冷,心里却悄然漾开喜色。说来公子是程令雪遇到的人里面,除师姐外最捧她场的一人。师姐捧场,是因为关心,她也会时常念叨:“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无趣了。”然而每次公子总一副谁都不在乎,爱死死爱活活的疏离,他一捧场,她会有错觉——</p>
她好像,也没有太无趣。</p>
按师父所说,这可能是上位者笼络人心的姿态,但不得不说,她听了好话耳根子也会软。也难怪戏文里再英武睿智的帝王,遇到一个会哄人宠妃也会昏了脑袋,变成一个“昏君”。</p>
她又看了眼公子。</p>
他唇畔的笑仍未散去,比微风还柔和,显然这会心情相当不错。</p>
顺着他的目光,她看到戏台上缠绵悱恻的那一出戏到了头,一个手持长矛的武生翻着跟斗出来。</p>
一旁的白霜见他看得欣然,笑问:“看来公子更喜看武人打斗。”</p>
姬月恒回想上一出令人没来由不愉快的戏,颔首认同。话虽如此,但小生耍到一半,他放下一锭银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