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帝早料到东太后会有此反应,便道,“母后此言差矣,这与秦氏无关,朕若不愿意,便是谁,也无法动摇儿臣。” 永嘉帝说的也是真话,若他真不愿意,秦柳瑟再多的筹谋计算,又哪里有可用之处? 还得他受用着,这一来一往才有用。 “那不然还能为何,她到底何处好?迷得你这么一个帝王,为了她五迷三道,连后宫都不要了,往后谁还来为你生儿育女,我们皇家的子嗣,谁来……” 永嘉帝淡淡道,“儿臣膝下也有儿有女,并非没所出,往后若还想要孩子,秦氏也能生。” 东太后简直要被他气吐血了,“这天底下,哪一个帝王是这样的?这成何体统啊?她一人独大,这后宫还有何安宁?” 永嘉帝想了想又反问道,“一人独大?便是如今后宫嫔妃无数,母后何时见这群人真和谐过?” “儿臣却是觉着,与其如今这般互相残害,一个个装着满腹黑水算计别人,倒不如只留她一人,如此可谓一劳永逸,这才是家宅安宁。” “这……这哪是家宅安宁,这是要我们皇家子嗣凋零啊!这秦氏实在祸害,我倒是瞧着,这后宫没有她会安宁许多,那些妃嫔看不惯她,定也是她平日里过于苛责她人了。”东太后说得仿佛痛彻心扉的。 永嘉帝挑挑眉,听了她如此贬低秦柳瑟,那他就有话说了,他又道,“儿臣倒是瞧着,妃嫔众多,也不一定就能子嗣繁衍兴旺……” 永嘉帝顿了顿,又刮了刮自己的眉头,意有所指的道,“当初母后得了父皇的喜爱后,这宫里头,可再没……父皇他,可再没有过子嗣……当时父皇的妃嫔,可不比儿臣少……” 永嘉帝如此阴阳怪气,东太后被他这话说的,一时胸前一阵起伏,这分明就是在暗示是她搞的鬼。 却说,的确也是如此。当初东太后执掌后宫,后宫确实再无新生儿了咧。 是以这话,东太后就不敢强硬地应了,就怕永嘉帝像以前一样,揭自己的老底。 现如今她也是有些惧着这个儿子,东太后心里一阵紧缩,又恼怒得不行。 东太后一方面是不悦永嘉帝这种做法,另一方面,不妨说是为着自己控制不了永嘉帝而愤怒。 “人各有命,你父皇那是年老体弱,你还年轻,这不和常伦啊……” 永嘉帝笑道,“母后既然知晓人各有命的道理,便将这,当做是秦氏的命便可……“ 永嘉帝如此坚定地护着秦柳瑟,连这是她的命都说上了,东太后简直气的快要说不出话来了。 …… 慈宁宫这边,费了永嘉帝老大的功夫,又险些翻脸,但去了永寿宫,西太后可就好说话多了。 西太后听到这消息时,却是也不解过,但并非别人那样排斥。 毕竟她也是从妃嫔过来的,知道女儿争宠时,是何其的毒辣险恶,什么事儿都下得了手。 秦柳瑟这几年经历的险恶,她也看在眼里,也知道只要永嘉帝宠着她一日,那些妃嫔自然将她视作眼中钉,想除之而后快。 这没完没了的日子,着实叫人心惊胆战和厌烦。 且多少次,都牵扯到皇家子嗣上头,这西太后就不答应也看不惯了。 再加上当过皇帝的女人,有过盛宠和失宠,便是当年的西太后,自然也幻想过,若是皇帝能独宠自己就好了。 如此,她便能护着自己的孩子…… 西太后看着如今玉树临风,独当一面的儿子,心理感慨万千,每回都觉着对不住他,万分愧疚。 当年在后宫,自己失宠后,九皇子又还没长大……有一回,确实险些没了这个儿子,也是真龙天子命硬,才叫他能有今日。 想到往日的伤心事,西太后自然心都软了许多,就连眼眶都有些红了。 愣是哪一位当娘的,想到自己的孩子险些与自己阴阳两隔,再硬的心都会酸软下来,简直不敢再想第二次。 可往事却并非你不想就能不在脑海存在的,相反的,而是时不时因着什么苗头,便钻出来一下,会跟着你一辈子。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这是亲儿子,血浓于水,一来人老了就听孩子的,西太后便是如此。 二来,西太后自小对永嘉帝有所愧疚,自然大多数时候,都是由着他的意思的。 永嘉帝倒也是没想到西太后会如此轻而易举就接受了自己这个决定,与她说时,还陈情了好一阵。 他知道此前秦柳瑟很得西太后喜欢,便担心这事儿处理不好,会叫二人婆媳关系有了隔阂。 却没想到,西太后如此通情达理好说话,倒是也免了秦柳瑟一桩心事,不然,她那性子,指不定心里头如何伤感愧疚。 西太后一边听着,一边脑海里浮现着往事,有些哽咽地说,“只要你们好好的,哀家就高兴,现下你膝下子嗣也算不少,秦氏也能生养,往后只要你们和睦安乐,哀家便高兴!” —— 不服旨意的妃嫔,这几日没少去东西太后两位的宫里陈情哭诉,说自己既然到了这宫里来,便是永嘉帝的女人,哪有这般离开的道理。 都在逼着东太后和西太后站在她们这边,正好趁机除掉秦柳瑟。 西太后既然已经站在自己儿子这边,自然不会跟着她们起哄,也不会依着她们的意思。 “皇帝做事并不苛责绝情,我朝妇人和离再嫁并不少见,你们且就当做与皇家和离,再出去寻个好出处,不比在这宫里耗着更好?”西太后劝慰道。 “而且你们在皇家伺候过,出去了,旁人念着你们曾是皇帝的人,那都是抢手的。” “且皇帝既然允了给你们贴嫁妆,往后你们若是再嫁,那必然是体体面面,第一抬嫁妆是皇家压的,自然叫人高看一眼的!出去做正头娘子,自己管着后宅,也是一番气派哪。” 但来求情诉苦的妃嫔,哪里是这个想法,这皇城泼天富贵,别说现在是位分低的妃嫔,有朝一日母凭子贵,那才是享不完的富贵日子,“太后娘娘,臣妾只想着跟着皇上,只想跟着皇上啊!” 西太后看她们这样,在心里摇了摇头,当年若非被先皇看上,她自己是做梦都想出宫的。 反观这些妃嫔,年纪轻轻,却都想在宫里耗着,实在愚蠢。 西太后哪里知道,这些人就是赌徒心态,坚信自己的肚子会争气,能过上那好日子。 “皇帝已算极为开明了,没有叫你们守着古庙青灯做了那尼姑子,你们又因何如此自绝后路。”西太后是看明白了永嘉帝这人,话说出口,做了决定就不会收回去,是以才这么劝着她们。 “旁的男子,若是气性大的,自己碰过的女人便不愿给别的男人碰,动不动又打又骂又是发卖。”西太后叹息道,“往后你们再嫁,就将这皇城当做半个娘家,婆家人不敢欺负低看你们的!” 西太后这话可一点吹嘘的意思都没有,要知道在皇城待过,那都是抬身价的事儿,外头自然是百家求。 毕竟大家也不傻,这转来转去,能跟宫里头攀上点关系,哪里不好了? 这皇城里头,能被选为宫中侍女的女子,已是人中佼佼,更何况通过秀女进来的妃嫔,那德容言功,一样都不会差。 容貌好,身段好,懂规矩,识大体,这谁能不喜欢? 选秀女那是极为苛责的事儿,便是这里头只一点达不到,脚大了,身上有味了,便得被打发回府嫁人,哪还能充后宫。 …… 这些人见在西太后这儿说不通,便又去了东太后那儿。 东太后就跟西太后不同了,因着本就不喜秦柳瑟,为着这事儿,又和永嘉帝险些闹了开来,心里头还堵着一口气呢。 便只想着将这些妃嫔当做棋子,引诱她们去祸乱后宫局势,给秦柳瑟这事儿添堵。 “哀家老了,说话皇帝也听不进去了,怕是帮不了你们了。”东太后以退为进地道。 “哪里是这样,明明是那皇贵妃……臣妾说句不该说的僭越的,若不是那皇贵妃在皇上那儿吹枕边风,皇上哪会做这种决定。” 这正是东太后想听的。 “可不是,皇上以前又不是没宠幸过其他姊妹,若非她妒意太深,怎么会……” “若是在民间,这可是要以七出之条休了的!” 东太后一副无能为力的模样,“善妒……哎,可有皇帝护着,哀家又能说什么?皇家也是男女外女主内之家,因何与这民间却是不同,能逃脱这七出之条了。” “太后娘娘,就没有人能劝劝皇上吗?这往后若是只有一个妃嫔伺候皇上,这后宫怎还了得啊?” “臣妾却也不是为了自己,臣妾是想着皇上这江山社稷,这天下,怎能因一个女子,就这般,就这般……便是罚臣妾一人出宫另嫁,若是能助力皇上,为着这江山社稷,说出这冒犯的话,臣妾也心甘情愿。” 这都说到江山社稷上头了,东太后自然见机行事道,“若是前朝有人参奏,皇帝指不定还能听进去两句……” 这般得了东太后的指示,那些家中有人在朝的,自然立刻回去写了家书送回家中。 一时间,朝中一片参奏之声,都在列数着此事的不妥,又列数着秦柳瑟的罪过,更有甚者,简直把她列为祸国妖妃一般的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