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姑姑一路搂着秦柳瑟,往承乾宫去,一边说,“幸好皇上想的周到,不然现如今起了风,在湖边待久了,娘娘怕是要染了风寒。” 方才太皇太后和两位太后都在那儿,她便是心里头想提醒自家主子先回来换衣裳,可作为一个下人,也不好开口,幸好皇上来得及时。 一时间,回了承乾宫,早有下人跑前头来传话准备衣裳,是以一踏进来,青草和青桃便已经迎了上来。 一个安顿秦柳瑟,一个领着大皇子。 明月姑姑和子衿在正殿伺候着秦柳瑟换上干净的衣裳。 青草刚才等在外头,得知秦柳瑟落了水,赶紧的去小厨房,叫厨娘煮了红糖姜汤。 等秦柳瑟衣裳换好了,也正好端进来给她服下。 说不得,刚才泡了水,身上冰冰凉的,这红糖姜汤吃下去,果然暖和了不少。 大皇子也被人伺候着来了这承乾宫换了衣裳,他从偏殿换了干净衣裳过来,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一样。 蔫蔫的,来正殿见自己的父皇。 大皇子垂着脑袋,一脸做了亏心事的模样。 秦柳瑟吸吸鼻子,说不得到底染了些风寒,可看大皇子这幅模样,觉得可怜又可爱。 大皇子也只有在永嘉帝面前,才会这么百依百顺的了。 而大皇子着实是心里愧疚,怕自己的父皇怪罪自己,所以就在这扮小可怜呢。 永嘉帝还没说话,外头传来太皇太后凤驾到了承乾宫的声音。 大皇子立刻眼睛亮了,因着皇祖母和曾皇祖母都在,那就有人护着他了,父皇即使要训斥他,也不会那么严厉。 小脑袋瓜子转悠悠的。 小孩子心思浅,总归藏不住情绪。 看在秦柳瑟和永嘉帝眼里,秦柳瑟只笑着无奈的摇头,永嘉帝倒是没什么神情。 太皇太后他们紧随其后走来,一来是为了关照一下大皇子,二来,也得将这事问清楚,前因后果,还模糊着,还得看看永嘉帝想怎么处理。 不然现在回了康宁宫,她也睡不着觉,便一路慢悠悠的走过来了。 秦柳瑟和大皇子给他们行了礼,又退回了一边。 “好好的在圆月台玩着,怎么会玩着玩着,掉到水里去了。”太皇太后一来,刚坐下,,就看着大皇子问道。 大皇子转悠着眼珠子,还在想着怎么回话,那边一直伺候他的侍女便跪下来。 “回太皇太后娘娘,大皇子那时,在台边走动,今夜拜月亮的扇子,不知怎的就掉到湖里去,大皇子舍不得,便绕着岸边走,想将那扇子捞回来,怎知那岸边湖藻聚成一堆,瞧着就像草地一样,大皇子往前跑,直接踩上去,就掉落到湖里。” “太皇太后娘娘您不知,那扇子是先皇后之物,大皇子一片孝心,想着将这扇子拜了,叫先皇后在天上也能用得着,想来也是因此,大皇子才这么着急忙慌的想去捞回来。” 按照常理和宫中规矩,侍女看护不周,害得大皇子落水,正应该重罚,可偏偏这个侍女,是先皇后身边伺候的老人。 大皇子伺候惯了,先皇后去后,这些从府里带来的侍女,本应该打发回先皇后的娘家再做安排的。 但这侍女不想出宫嫁人,便自求留在大皇子身边伺候,也是聊表一番对先皇后的心意,陪着大皇子长大成人。 宫里的侍女,按照规矩,到了年纪,便可以放出宫去嫁人,但也有一些像这位侍女这样,不想出宫的,便留在宫里继续做姑姑。 明月姑姑是如此,太后和太皇太后身边的老姑姑也是如此。 虽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但总有的人是并不沉溺于情情爱爱的,对他们来说,有比情爱,更重要的事情。 也因此,按照人情,太皇太后实在也不好意思对她重罚。 但照顾主子不周,不罚一罚,又实在不行。 由此,太皇太后便做主罚了她半年的月银。 侍女知道太皇太后这番不痛不痒的惩处,着实是放了自己一马,便跪下来磕头谢恩。 一时间,问完大皇子的话,太皇太后又将目光放到了秦柳瑟身上,“皇帝这位皇贵妃,倒是很有胆色,居然还会凫水。” 秦柳瑟听不出太皇太后这话里的语气,是真的赞美还是在怪她不顾形象,便低着头回话,脸上带着些不好意思,“臣妾儿时在乡下长大,跟着家中的大姐姐学过凫水。” 太皇太后笑道,“难怪了,这回你也受惊了。” 旋即又道,“但往后这种事,能不自己出手,便让下头的人来,宫里头这么多人,下头的人来便可。说一千道一万,你可是将来的国母,怎能这样,还像个乡野丫头一般,动不动往河里跳。” 因着秦柳瑟救的人是大皇子,是皇家的金疙瘩,所以太皇太后到底是不好意思真的怪秦柳瑟。 但又不得不用这件事情来鞭策她,往后还得顾着自己的形象。 说实话,秦柳瑟压根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或许因着是民间长大的人,到底没有那么多的尊卑情怀,也不将自己当做多金贵的贵女一般。 救人什么的,对秦柳瑟而言,不过是顺手之举,比起没面子,她更怕见死不救后,让自己更加愧疚折磨。 可对太皇太后这样在深闺里长大的姑娘而言,学透了诗书礼仪,便觉得女儿家的形象和名声更加重要。 这种事情,确实是因着每个人的身份,而有不同的见解。 比如西太后,乃是寒门出身,便觉得这种事情没什么,不由为秦柳瑟说了两句话,“如此仗义救人,太皇太后,本宫倒是觉得,这秦氏颇有侠义心肠。” 但东太后就不这么觉得了,她自幼尊贵,一向是视人命如草芥的人。 在她的眼里,除了有身份的人,其他的人的命,便都不是命。 便笑着附和太皇太后道,“本宫倒是觉着太皇太后说的极是,若是今日并非大皇子,而是那寻常人,那全然没有救人的必要。” 东太后的意思是,若是寻常人掉下去,那便等着宫里的其他下人来救,能救上来是他命好,救不上来,那也是他的命。 一时间,跟过来的妃嫔也是分作两派,有的人觉得秦柳瑟这般做,没必要害得自己颜面尽失。 不过这些人,是自己真的也这么觉得,还是为了附和太皇太后,就不好说了。 而有些出身普通,或是出身在武将家里的,则便站出来为秦柳瑟说话。 譬如那宁贵妃,家中的父亲是习武之人,从小她便也有些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一些。 习武之人是豪爽气派一些,是以便替秦柳瑟说道。 “皇贵妃娘娘如此狭义心肠,正当得起这个位置呢,若是不管不顾,只顾着自己的形象颜面,那往后又如何御下,还要御天下人。今日这事传出去,京城里定是人人都要夸上皇贵妃娘娘一句的。” 萧德妃也笑道,“今日后宫没有外男,也没人看到皇贵妃娘娘的仪态,且比起人命,这些都是身外之物,并不要紧,左右大皇子能平安无事,那才是最重要的。” 萧德妃这话里头,又把大皇子给捎带上了。 俩人一个会说,一个敢说,又因着位份够高,说话也比较有分量。 一时间,秦柳瑟便向萧德妃和宁贵妃都投去了感激的眼神。 皇太后怪罪归怪罪,但并不像东太后那样见不得秦柳瑟的好。 是以,听过这些人说后,心里头的怨念也消退了不少。 东太后见状,有意又要添油加醋几句,却在这时候永嘉帝开了口。 不过他并没有跟秦柳瑟说话,也没有替她向太皇太后求情,而是看向朱万喜问道,“扇子捞起来了吗?” 朱万喜点点头,朝外面知会一声,立刻有公公用托盘捧着捞起来的扇子进来,给永嘉帝看,“皇上,原封不动从湖边呈过来的。” 大皇子原本心情已经好受不少,一时间看到这扇子,心里头是一半喜一半愁。 高兴的是扇子被捞起来了,不高兴的是,泡了水,只怕已经没用了。 这扇子是折纸扇,纸制的扇面,一旦泡了水就没用了。 便是晒干了、风干了,那纸也不复原样,而是硬邦邦的。 小皇子眨巴着眼睛,包着泪珠子,但又不想落泪。 秦柳瑟过去搂着他的肩膀,轻轻拍着,安慰他说,“等回头那扇子干了,咱们除了纸面,用那木骨架再做一支可好?” 虽然这样也不过是杯水车薪,但到底有个骨架,大皇子只撅着嘴点点头。 永嘉帝指着那盘上的扇子,看向伺候大皇子的侍女,“今日这般凉爽,大皇子也得用扇子扇风?” 侍女赶紧摇摇头,“回皇上,并没有。这扇子原是大皇子藏在兜里的,拜了月亮,便挂在身上,并没有拿在手上。只不知怎么了,许是掉下来了,不知怎的就掉到湖里去了,这才出了后头的事儿。” 永嘉帝听她这么说,看了她几眼,挑挑眉,已然察觉出这事的不对劲。 秦柳瑟也早有这个想法,因着这扇子是折扇,如果没有撑开,直接掉落,那么应该是直接沉到湖底的。 没有扇面撑开,怎么会飘在湖面上? 只能说,恐怕是有人故意将扇子打开,扔到湖里,然后吸引大皇子的注意力,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